1
刚收拾完办公室,在卡座前坐下,口袋里手机响起来。肯定是老妈,陆少平想,还是说那事。他没动,手机也懒得掏,任它响,忙乎半天要喘口气。陆少平对手机来电特有感觉,铃声响起,大多能闪念是谁。公事私事,该不该接,哪些快接,哪些不急、让铃声响会,基本有数。爱人沈玫服他这个,甚至有些崇拜。她怎么也想不通,同样的铃声怎么就听出不同。也曾怀疑,电话铃响老不接听,看也不看一眼。谁对电话还不敏感,铃声一响不都急着查看。你怎么不接电话?沈玫问,吵得烦不烦!陆少平头没抬,说,骚扰电话。沈玫不解,你哪看了?陆少平说不用看。不看怎么知道?神经!铃声仍在响,沈玫翻盖按下免提。您好,这里是圆通公司,如果您有资金需要……哎,还真是!沈玫露出狐疑眼光。她拉起陆少平,看座位上有什么,让他举起手,手上空空如也。你没看手机?沈玫问。没看。那你怎么知道?感觉。神气!沈玫一脸不屑。次数多了由不得她不信,有时铃声一响,急着打开,果然经理找他,有时慢腾腾欲接不接,正是无所事事的哥们闲扯。沈玫感觉不是瞎蒙,有特异功能!她变着方法试探,自己的电话铃声响起,问陆少平,你说这是谁的?陆少平说这哪知道。猜下试试。沈玫坚持。陆少平睁眼想了下,说,是你妈!沈玫点头不迭,厉害,厉害!电话接通仍说,真厉害!听得她妈莫名其妙。放下电话沈玫一脸媚笑,你怎么知道是我妈?陆少平还是两个字,感觉。怎么感觉到,世界那么多人?陆少平说世界那么多人,跟你有联系的没几个。你妈昨晚问你事,白天没联系,晚上到家肯定要找你。电话铃响,当然是她。沈玫佩服。
老妈电话不是什么急事,陆少平知道,她想室外加装一个摄像头。早说过,因为地点原因搁下了,最近又提起来,电话催促不断。老妈就那性格,一件小事也要搞得火急火燎,说出来巴不得一时三刻办成。打这电话也一定是掐着指头算时间,刚好到办公室可以接。铃声一直坚持到最后,终于停了。陆少平这才伸手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红字显示未接电话正是老妈。他想像老妈听到那句无人接听提示语,少不得要埋怨,这去哪了,手机也不带!陆少平摇头,暗笑,让她急一下,这么大年纪还不能悠着点。铃声又响,还是老妈。手机在手总不能放下吧,他摁下接听键。
“怎么不接电话,刚到办公室就那么忙?”老妈质问声传出。未待回答,接着又说,“那事说好了,物业没意见,住户也都同意。你赶快找人装起来,上次那个小孙很好。”
陆少平哦了声,说:“好。”
“你别光说好,今天让他来!”
“嗯,好。”
加装摄像头好事。老妈一个人住以前老房子,陆少平不放心,按他的意思是要老妈跟自己一起住,好有照应。老妈不肯,说老房子住惯了,不舍得离开。有什么不舍得,房子老旧,小区杂乱,这只是老妈说在口上的理由,暗里心事陆少平知道。爸爸在老房子里去世,不知道新房,老妈怕他“回来”找不到家。陆少平也就随她。随她不是不管,别事都小,安全第一。陆少平提出装套监控,可以记录家里发生的事情,还可以实时远程查看。老妈不愿意,说要那玩意干什么,花冤枉钱。不知什么原因,老妈对监控一直没好感,刚出来那会她像看一个怪物,不解谁吃饱没事干搞这东西,现在满大街都是,她还感叹尽做些无谓的事。陆少平跟她讲监控的好处,可以保障安全。靠那个保障安全?算了吧,它是有双手还是有双脚?有事还不是瞪个眼看着你!陆少平说能拍下来,事后查找。老妈撇嘴,还不是,等事后早夜天了。监控一直没装。事情总在不断变化,到去年的时候,老妈主动找陆少平,那监控怎么装?陆少平笑了,现在知道它的作用了?老妈这个弯转得比较大,有些不好意思,说,管它有没有作用,装一个!这正是陆少平的心意。他网购了一套分辨率高、存储量大的家用监控设备,找电工朋友孙良帮着装了起来。房屋不大,安装简单,一个摄像头全覆盖了,从开门入内,沙发上坐下,到进卧室、下厨房,清晰可见。老妈坐在显示屏前握个鼠标点来点去,画面拉近又推远,看不出变化。就这个?老妈问。陆少平也觉得单调,说卧室装一个。乱说。老妈嗔他,卧室拍什么,睡着躺床上一动不动,半夜摊尸一样,不怕吓着你!那厨房装一个。老妈还是摇头,拍室内有什么用?陆少平知道老妈意思,是要拍到室外场景,记录与人交往。两人立意不同,一个是为保安全,一个是立此为证。陆少平跟孙良商量,在靠路边窗户上加装了个摄像头,挂在防盗栅栏上。老妈仍是意犹未尽,说,大门外不能装一个?进出单元楼都可以拍下来。陆少平看孙良。孙良说,物业不知同不同意。老妈说,老房子没监控,帮他们装一个还不好?孙良说,还有其他住户。怕扫老妈兴,陆少平打圆场,要不先这样,回头我问下物业。门外摄像头一直没装。春节前,老妈怼陆少平,装个监控有什么用,该装的地方不装!她问物业怎么答复。陆少平不好回答,本来就是缓兵之计,没去问。春节后老妈特别上心,催促不断。估计见陆少平没反应,自己找物业去了。
2
老妈态度反转起于去年那场无妄纠纷。老妈的小区老归老,好处也有。城中位置,热闹繁华。出门有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日用杂货、南北副食,小吃铺、理发店,电器修理、激光打印满满一条街。店面不大,空间有限,货物摆上人行道。这事让老妈有些烦,走起路来不方便。最夸张的是那家摩托车专卖店,又是卖新车,又是修旧车,两边排得严严实实,只在外侧栏杆处留下“一线天”。小区居民多有反映,作用不大,员工爱理不理,老板影子不见。这天老妈出门,过“一线天”。对面一位妇女,走得有些摇晃,手按太阳穴,神情痛苦。老妈认得,小区住户黄婶,有耳石症。老妈喊:
“慢点、慢点,大妹子慢点!”
黄婶站立不住,直往下蹲,身子趴摩托车上。哗啦,摩托车倒下,多米诺骨牌一样。
老妈吓一大跳:“哎哟,大妹子不得了,不得了!”快步上前,扶起黄婶。
黄婶致谢。老妈说:“你注意身体,要去治疗!”
黄婶说:“是,是。”侧身走开。
老妈试着扶摩托车,动也不动。她向店里喊:“摩托车倒了!”店里冲出几个小伙。老妈指车:“倒了!”转身离开。
“倒了还走!”小伙喊。
老妈听得不对,怎么不能走?她对小伙们说:“我告诉你们一声。”
小伙看四周,没其他人,说:“倒这么多车不用赔?”
“哎,赔什么,又不是我撞倒的!”
让老妈想不到的是,紧邻的文具店老板也在喊,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让她走了!文具店老板幼儿蹲地下玩,倒下的摩托车压身上,不能动弹。老板女人声带哭腔叫,完了,完了,孩子压坏了!一边拼命抬摩托车。幼儿拉出来,额头有血渍。老妈有些发慌,说:“车不是我碰倒的,真不是!”
“别再说了!”文具店老板说,“都这样了还撒谎,赶快拿钱送医院!”
摩托车店人一旁帮腔:“走不掉,不赔钱走不掉!”
还真是秀才遇到兵了。老妈说不出话,拿出电话打给陆少平。儿子凭铃声接听的事沈玫讲过,千万别自作聪明,我这不是骚扰电话,她心里默念。二声拖音,通了,传出陆少平声音,妈,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有,有!”老妈声音急促,“不是我……车倒一排。”
陆少平说妈你别急,慢慢说。
“怎么慢?慢不了!我也说不清,你赶快过来吧!”
陆少平到时,老妈不在。摩托车店人指文具店:“他们押医院去了,回头交给我们!”陆少平懒得多言,往医院赶。
老妈坐急诊室外,见儿子像见救星,站起身说:“要交一万元,我哪有那么多钱,手机里二千元全刷了。”陆少平让她慢慢说。听完陆少平有些恼火,凭什么!他对老板说:
“你这是违法,强制将一个老人带到医院,不让离开,限制人身自由!”
老板说:“我不限制自由,治好我儿子就可以!”
“你儿子自然有人治,是谁谁负责,谁也跑不掉,但不是你说了算,自有法律裁定!”
老板无语。陆少平说:“考虑你当时心情,暂不报警,保留追究你责任权利。”老板愣愣地点头。
回来路上,老妈不停抱怨,怎么这样?什么人,逮一个是一个,讲不讲理!陆少平不插话,让她说。语言的功能之一是发泄,一通下来好受多了。“就这么完了?”老妈问。
肯定没完。陆少平不好说,摩托车店还没上阵呢!
“怎么?”见他不吱声,老妈说,“还有问题?”
“要有证据。”陆少平说,“要自己证明,叫自证清白。”
“怎么自证清白?”老妈想了一下,“黄婶可不可以?对,黄婶!”
陆少平隐隐觉得事情复杂。
下车老妈直往黄婶家去。黄婶手扶额头,声音微弱:“说你撞了车?哎呀我没看清,当时头晕得厉害。”
老妈一怔:“你发晕时我喊你慢点,后来车倒了我过去扶你。”
“是吗?我没看到车倒,我站那里车没倒。”
“哎,怎么没倒?你蹲下来……记错了吧,再想想。”
黄婶老公从里屋走出,招呼也没打,接话:“刚上午的事怎么会记错!你没撞去跟老板说,别拉我家里,她有病!”
老妈眼珠直翻。陆少平说:“我们以为黄婶看清了,没看清算了。”示意老妈离开。老妈还想说,话卡喉咙出不来。
“怎么这样!推得干净!”老妈开始着急,“现在怎么办,真要赔人家?赔钱事小,清白毁了,跳进黄河洗不清。”
陆少平安慰说,总有办法。他想到监控录像,路边那么多经营单位,一定装了。老妈疑惑,监控录像有用?陆少平说,录像可以看到车是怎么倒的,车倒的时候你站在哪里。可……可以吗?老妈没有监控概念。
让陆少平没想到的是查找录像竟然一无所获。监控装了不少,正常使用的不多,摄像头坏的坏,关的关,没有录下影像。最关键的摩托车店门口摄像头歪倒一边,对着墙面。那家小吃铺监控正常,相隔太远,画面不搭界。陆少平一时不知怎么跟老妈说。
两家老板都找上门来。摩托车店算清,十二台车受损,有大灯破碎,有油箱压扁,有挡泥板变形,损失一万多。文具店麻烦,小孩虽然看不出大碍,但父母不放心,CT、彩超、核磁共振一通下来已花几千块,还在住院。父母说肯定不是这么多钱的事。老妈焦头烂额,只能反反复复一句话,我没撞倒车。老板问,你有什么证据?老妈说我要什么证据……突然想起陆少平在查监控,说,有,我有监控录像。
陆少平垂头丧气,老妈看着不对,问,你不是没找到吧。陆少平点头,坏的坏,关的关,远的又拍不到。老妈愣了半天,突然拍腿,我要查什么监控,还讲不讲理!陆少平摇头。老妈说,就没讲理的地方?报警,找派出所!
3
派出所片警小孟听半天,问,你这是什么案子?老妈卡顿一下,什么案子……没案子。小孟笑,没案子报什么案?老妈说不是,有案子,车不是我撞倒的!不是你撞倒的不没事吗?我没证据!小孟不解,你要证据干吗?老妈说,是啊,我要干吗?可他们说没证据就要赔。哦,这样。小孟想了一下,说,他们有证据?哪有!老妈急了,他们乱说!那你不理他们不行吗?不行,找上门了!小孟点头,民事纠纷。见小孟说得平静,老妈说,不是民事,样子吓人,是闹事……滋事。她想起常听的那个词,寻衅……滋事!小孟忍住没笑,说,好,我们了解一下。不能了解,要处理!好,处理!那你们什么时候去?尽快吧。尽快是什么时候?老妈不放心,我怎么找你?小孟笑着说,不用你找,我找你。
派出所倒是负责,小孟带着一名辅警来到现场。摩托车店老板迎出门外。小孟指着“一线天”说,这怎么过去?可以过,可以过!老板指挥店员挪动摩托车。小孟说你就不怕行人不小心撞倒你的车?是啊、是啊。老板回答,这不前几天被撞倒了,损失一万多。老妈站一旁。老板指说,就她,不肯赔。你这是什么话,谁撞倒了?小孟摆手。他问老板,你说她撞倒有什么证据吗?有,我店里人都看到了。老板手指店内划了个圈。小孟向店员,都有谁?举个手。四个店员面面相觑,没出声。老板点名,老四,你不是看到了吗?老四说,看到了,光头跟我一起。一旁的光头接话,是她,我追出门,她还在扶车。老妈喘气,嘿,要不得,睁眼瞎说,好心扶车还被讹上了!小孟扶了下老妈。问,店里没监控吗,经营场所不是有要求?老板说有监控,没拍着。小孟和辅警巡视了一会,又问了文具店老板一些话。临走说,民事纠纷,依法处理,不要发生冲突!转向摩托车店老板,你这占道经营要改正,城管来了要处罚!还有监控,尽快装好!老板连连点头。
隔天小孟组织了一次调解,几方来到派出所。陆少平知道难有结果,担心老妈着急,陪着一起。陈述事实各执一词,处理意见天差地别。小孟问是否愿意调解?两位老板没吱声。老妈问调解怎么调?小孟说大家互相让一让,达成一致意见。老妈说我不要他们让,我没得让!两位老板也摇头,没得让!小孟说,调解不成!派出所职责是维护秩序、化解矛盾,民事赔偿需人民法院审理裁决,赔不赔、赔多少,以法院审理为准。两位老板说,向法院起诉!老妈说,管去哪都不怕,我没撞!
以目前情况,起诉到法院大概率败诉,对方两家有多个目击证人,证词互相印证,形成闭环,己方除了老妈本人陈述什么都没有。陆少平一脸忧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老妈说去哪都不怕也是嘴上硬,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见儿子那样,说,法院不是讲理的地方么,怕什么?陆少平说,就是怕讲理,有证据有理,没证据没理。没理……那不要赔?老妈紧张起来,她又想起监控,不是说监控作用大,怎么靠不住了?陆少平说,这不是没有吗!
怎么就没有呢?老妈自己找。挑陆少平没去过的地方,对面的店铺,十字路口那边街道,望得见影的就上门,一家一家问。陆少平知道太远没用,也不去说破,让她尽个心。焉知事无定论,专业事外行做常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在另一条街的一栋高楼上,一家公司外墙装了一个摄像头,拍自家大门,刚好斜角可看到摩托车店。公司保安听老妈诉说,想到这个画面,他说我帮你查下。这一查大有收获,图像虽然有些模糊,但摩托车倒下、老妈远远站着完全可以分辨。老妈一看,高兴得不行,手拍大腿,好、好,真好!监控真是个好东西。老妈让保安给她。保安说,这个不能随便给,要办手续。你让派出所来拿。
事情迎刃而解。两位老板找不上老妈,找上黄婶,官司打到法院。老妈拿回自己的二千元没再多管,据说法院判决黄婶突发眩晕难以自控,承担一定责任,摩托车店阻断人行道具有过错,承担主要责任。文具店老板幼儿碰破头皮,并无其他损伤,责任方承担必要治疗费用,过度治疗费用自负。
老妈对监控有了全新看法,不仅让陆少平给她装了一套,还嫌拍着客厅不够,覆盖范围太窄,要扩大到门外。既然物业、住户都没意见,那有什么说的,装吧!
4
老妈对监控有了偏爱。老房子里摆件不多,日常用具早已陈旧,暗淡无光,只有那套监控设备看着抢眼,锃亮外表让屋内增色。老妈喜欢,像添个宝贝似的。主机、显示器放到卧室,摆在床边桌上,白色纱巾覆盖,不让沾上灰尘。走来看一下,走去看一下,一副看不够的样子。小心触摸,不敢用力,生怕碰坏哪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开机让她心痛不行,这有多大损伤,惦念着要让它歇一歇,电源插插拔拔,半夜睡床上还要爬起来。陆少平说这叫什么监控,一开一关怎么监?老妈说,这能行?牛晚上也要闭下眼。陆少平说电子产品牛没法比。她还是不能理解,电子产品就不用喘口气?老妈注意力被吸引,电视剧、手机小视频全丢一边,一有时间就调监控,显示器前鼠标一推,三个摄像头画面都传上屏幕,任意切换,交替查看。客厅镜头基本不动,除非有人进入,物品全都熟悉,但是视频里看也新鲜。哦,这是电视机,这是沙发,哎,沙发靠背什么时候破了一块,没注意!窗户镜头主要对着窗边,有一部分拍到路面,行人过往露出半个身子。凭鞋和裤子很难分出是谁,老妈就估摸着猜,特别熟的能猜个七七八八。热闹还是后来加装门外的那个镜头,对着过道和单元楼大门,走动的人多,画面变化大,动感强。单元楼六层,除了自家,另外还有十一户,老老少少人数不少。早晨有些忙碌,一个一个出门而去,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夫妻同行、老人领小孩,走得急促。下晚回家好些,陆陆续续,没那么着急。早的半下午就回来了,晚的要街边灯亮。那两个小学生有些顽皮,总在楼下磨蹭半天,看着急人。画面分时段,上午、下午会平静下来,走动的只几个老人。老妈很少看即时画面,都是后来找趣解闷回看。她也很忙,买菜做家务、打扫卫生、办卡交费,大半天就过去了。回看有回看的好处,自己的身影在里面,比看别人有味。哎呦,我就这个样子?哪这么瘦,弱不禁风!这什么姿势,走路样子丑死了!说起来看自己,其实陌生得很,远不如别人熟悉。老妈从监控中找了自己不少缺点。时间有限,好在不是非要坐在家里看,外面也行,等车的时候、办事间隙,不耐烦就拿出手机,点击监控,画面打开在屏幕上。
监控让老妈生活轻松许多。出门强迫症没有了。以前出门真烦人,总记不清门关没关好,电源插头拔没拔,煤气是不是开的,头脑模糊,一点印象没有。不想还好,一想糟糕,没关、没关,真的没关!心里着急,这怎么办,等回来不要出大事!不行,不行!走得很远非要强迫着自己返回。守门大爷坐小区门口,笑嗬嗬,这么快回来了?哦,我知道,忘带东西了!她只能顺着答,是啊,身份证没带,办事要。不能说回来看看门关没关,那多丢人。现在好了,不用劳神费力,想不起来就掏手机。人一轻松,走在路上精神。丢三落四没了,找东西方便。上次从小区门口拿快递,到家转个身,快递在,钥匙不见了。这丢哪去了,难道落在菜鸟驿站,或者掉路上?回头去找,门口大爷说,不可能!你不进门了,没钥匙怎么进?肯定在家里!想想也对,回家再找。客厅、卧室,沙发上、床底下一通转悠,反反复复就是不见。真傻,不有监控吗,看下不就知道!监控视频清晰可见,门打开走进来,包裹放茶几,钥匙在手,突然快步走进厨房,煤气灶上水开了,着急关火。钥匙带进厨房,出来空着手,目标范围锁定!原来匆忙中钥匙被放到橱柜顶上。记事差错少了。人老记性差,做过的事转眼就忘,昨天去哪了,那事做了吗,常常含糊不清,没事看监控是一种提示,记忆得到强化,跟人说起来有条有理,即便漏记,回头查起,也是清楚。门口大爷说老妈,你今年精神多了!
老妈依赖上监控了,开口闭口言必称之。问她事,查监控,找不到东西,查监控,监控成了她的生活助理。出门也是,到哪都要问问有没有监控,一说有浑身轻松,没看到神情怪怪的,嘴里嘟哝,怎么连个监控都没有!沈玫不清楚老妈心思。上周末,一家人一起去餐馆吃饭,进门老妈四下张望。沈玫问妈有什么事吗?不待回答,陆少平说,找监控。沈玫说,监控怕什么,随它拍。陆少平说,不是怕有,是怕没有。转身对老妈,你放心,现在哪家餐馆都有,老板还怕说不清呢!
5
监控的好老妈不满足自己一人独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对楼内住户见一个说一个,我家监控可看到楼门口,你们进出都看得到。她的意思是邀大家来看。常光顾的是一楼住她对面的老杨头,谐音羊头。老杨头养了条贵宾犬,体型小,一身棕红毛发,蓬松柔软,裹到足下,泰迪熊一样机灵可爱。平常老杨头行走小区,趿一双拖鞋,泰迪跟身后,四肢小跑,像一只毛绒绒的球滚动。老杨头不栓犬绳,他觉得这样好,更像带一个跟屁小孩。麻烦的是经常跑着跑着不知钻哪去了,需要回找。那天出门扔垃圾,想着没几步路很快回来,不让泰迪跟,脚拦住往回推,嘴说不去,不去。关门没注意,弹了下没锁上,泰迪牙爪并用,抓开一条缝,追跑出去。没见老杨头身影,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老杨头到家见门半开,心想坏了,泰迪找他去了。推门看下屋内,不在。他也不知泰迪方向,先往小区大门追。守门大爷摆手,没来、没来,里面!我一下也没离开。小区路弯弯绕绕,分叉很多,路边草木自然生长,有些蓬乱。老杨头试着走了几条,无功而返。这跑哪去了?正发急,老妈自外回来,问,怎么了?老杨头说,就一小会,不见了。老妈说,又是那狗吧?我来帮你看看。进门打开监控,回找。画面显现老杨头走后,泰迪抓开门缝,摇摇晃晃跑出单元楼,跑出画面。老妈说别忙,还有。切换到窗边镜头,泰迪又出现了,沿着单元楼往后而去。这狗东西,跑那去干什么!老杨头骂。老妈说,这不着急嘛,没见着老东西!老杨头往楼后,果然泰迪坐斜坡上哈哈喘气。老杨头向老妈伸大拇指,你这个好!老杨头找到了一条寻犬捷径,时不时来喊门。老妈说那狗东西又不见了?答,嗯,帮我看看。六楼张阿姨阳台晒衣总夹不好,风一吹掉一楼。老妈帮她捡,喊下来拿,没人应就拿到水池净一下,挂起来。这天张阿姨敲门,说衣服又掉你家了。老妈说,在哪?没看见。四下找,没有。老妈说,没事,我来看监控。确有一件衣服从楼上飘下,落在单元楼门边,一件内衣,静躺地下。老杨头出门,没注意到,泰迪在后面停下,对内衣一阵嗅,叼起追赶老杨头。切换镜头,泰迪将内衣丢在路边,风吹进草丛。张阿姨捡回来,说,还好找到了,不然晚上儿媳回来不要埋怨死。老妈得意,很有成就感。
好不仅这些,还有更大作用。
这天老妈有闲,坐看监控视频。窗外墙边灌木丛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画面拉近,确实有个东西。那是个什么?老妈疑惑,去窗边,扒开枝叶,两块电动车电池。谁把电池丢这里,没用也不能乱丢!她喊来守门大爷,大爷一见一脸神秘,手指靠嘴边发出嘘声,轻声说,别作声,让它在这儿。大爷断定是小偷。小区多次发生电动车电池丢失事件,还有一台整车没锁好也丢了。住户投诉物业安全没保障,物业说大爷没看好门。大爷不服,拍胸作保,大门没问题,你小区拆院透绿,四处通风,小偷谁还走大门。老妈半信半疑,回放监控,还真看到两个小年轻各夹一块电池走进画面,放到草丛里。他们不知老妈窗户上有摄像头。大爷说别急,等天黑找人把他们抓住。非要等天黑吗,不会白天拿跑了?老妈放心不下,守着监控没离一步。果然被大爷料中,傍晚小偷被逮个正着。扭送派出所,破了连发多起的电池、电车失窃案。都说是老妈的功劳,听得她心花怒放。
老妈明显感觉单元楼住户刮目相看。四楼的女人长得漂亮,打扮入时,傲气得很,与左邻右舍很少搭话,看到也是似熟不熟,实在抵面回避不了才点个头,嘴里含糊一声。老妈听人喊她叶美,也喊,女人一脸不屑。美,叶美真美!老妈想套个近乎。女人还是不应。最近叶美看见老妈脸上有了笑意,脚步放慢,想说点什么。前些天终于开口,问老妈,你家装了个监控?老妈说是啊。不明其意,补充,物业同意,跟大家也说过。叶美点头。今天碰到又问,还加了一句,可以拍到单元楼门口?老妈说可以,进出的人都能拍下来,窗口还有一个,可拍半个身子。叶美怔了下,窗口还有一个?是啊,有一个!老妈邀请进屋看看,叶美摇头说算了。老妈说,都存里面,有时间就来。
叶美还是敲开了老妈的门。老妈高兴不行,那么傲气的姑娘放下身段走进寒舍,都是监控的好!叶美说,今天有点时间,看下你的监控。老妈诺声连连,让进卧室。叶美对监控很熟,显示屏前坐下,拖动鼠标,点击进入,手法快捷,画面不断跳动。老妈原想站一旁指点一番,不想根本插不上话,就一多余人。查找画面也很干脆,有的快进快翻,看也不看,有的则停止不动,凝神细思,还要倒回重来。过了很久,没有停下的意思。老妈小心问,你要找什么吧?叶美像是没听见。老妈怕打扰,不再作声。叶美偏过头,问,你有事吗?没事,没事!老妈说。有事你去忙,我再看看。好像老妈是个累赘,妨碍了她。老妈也就随她的意,没站身后,客厅、卧室这里摆一下,那里弄一下。
6
老妈没想到监控惹上麻烦。
几天后,叶美又来敲门。老妈疑惑地看着她。叶美说,再看下!挤进门,往卧室而去。显示屏亮起来,叶美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打开放桌上,纸上写有时间。老妈说,都有目标了?叶美下意识以手遮盖。老妈端来一杯茶,问,跟上次一样你慢慢看?叶美说好,你去忙!把人丢下不管不礼貌,老妈也就上次一样的若即若离,客厅卧室不时转下,打声招呼加点水。突然,老妈不经意瞄到显示屏跳出对话框,上行字:确定删除?下行字:是、否。叶美点击是,画面一闪,被替换。老妈唬一跳,看就看,怎么还删除?她问叶美:
“你刚才是……”
叶美很随意:“没什么。”
“我看到你删除……”
“没用的东西,不影响。”
对话框又跳出来,一样的字。老妈奇怪,这……话未出口,叶美点击是。老妈阻止:
“你不能删除,我装监控是要留证据。”
叶美说:“没删你的,跟你不相干。”
“怎么不相干,说不定!”
叶美继续下翻。老妈说:“你停下来,不能再删!”看着删不下去,只好罢手,站起身说:“好吧,算了!”折起纸放回口袋,没客气一句,离开了。怎么这样,别人的东西想删就删,说也不说一声!老妈郁闷许久。
事情未了。老妈出门碰上叶美,叶美指门头:“你这个摄像头怎么能装这里?侵犯别人隐私!”
老妈说:“这里有什么隐私,大家进进出出的!”
“不能私自安装!”叶美边说边往屋里走,老妈只好跟回。“你把以前拍的删了吧!”叶美还是提起那事。
“非要我删干什么?”老妈不解,“又不影响你!”
老妈还是没答应。
物业出面了。万经理在门厅等老妈:“老妈,你把门头上监控拆了吧!”他指摄像头,“有人投诉,侵犯隐私。”
老妈拿不准,问:“这个侵犯隐私?装时不都同意了?”
“是啊,不怪你。要不算了,省得麻烦,拆了行不行?”
老妈不知如何回答。
“实在不行把摄像头调一下,镜头对门下,莫拍别人。”
老妈说我让儿子回来。
“好。你以前拍的视频呢?”
“怎么,有问题?”
“没问题,要不删了吧!”
“没问题删什么?今天别说了,等我儿子回来。”
老妈来电时陆少平正和爱人沈玫坐客厅看电视。沈玫下意识按住他手,问,你说妈找你什么事?这是习惯,已成夫妻间的乐子。陆少平想了一下,没什么事吧?按键接听,老妈好一阵诉说。陆少平理了理头绪,停了几秒,说,原来就没想装这个摄像头。老妈咽住,不服气,这有什么!陆少平感觉电话难说清,说,你别急,明天我去你那。准备挂电话。我不急,我急什么!老妈恼他,我叫你别急,我还没说完!他们还要删我以前的视频……不是他们,物业才不管,就她,那个女人!说不急,话都跳跃。陆少平说,我明天一早去!怕老妈放不下心,安慰,很小的事,你现在别想,想多了睡不着觉。让老妈别想,放下电话陆少平自己却想了起来。这人是谁?录了她什么?单元楼门口进出能有什么隐私?
见面老妈把叶美两次上门查看监控、删除视频的事细说了一遍。陆少平问,这人什么样,我想不起来。喏,你来看!老妈调出画面,指着叶美说,就她!陆少平看了下,一个时髦、漂亮女人,有些眼熟,碰过面,跟她老公说过话。老公年纪有些大,好像在外地接工程。她删了什么?陆少平问。不知道,删了怎么知道?陆少平坐下,拿过鼠标翻动起来。他找有叶美的画面,一段一段看。没什么,正常得很,也就从门口过一下,侧面走出,正面走进。多数一个人,周末老公回家,偶有两人同进出。陆少平有些想不通,这样的视频需要删除吗?停止翻动,脑子飞转。好一会他拿起手机,打给孙良。监控视频不小心删了怎么恢复?他问。好好的视频你删什么?不说了不小心!那你听好!孙良让他下载一个数据恢复软件,把监控储存硬盘连到电脑,扫描查找,出现删除文件后从中找到需要的视频,点击恢复就可以了。有对话框,你看仔细点,按提示操作!孙良说。
陆少平找回了删除视频,只有两段。一段时间是晚上,一段是次日上午。画面空荡,长时间静态,出现一个年轻男人身影。晚上那段从外走进,次日上午那段从里走出。陆少平不认识,记不起是否在小区见过,指问是谁。老妈凑上前,左看右看,好一会说,串门的吧?不是单元楼住户!原以为是叶美的影像,或者她老公,却与她不相干,那有什么理由要求删除。陆少平想。他返回储存硬盘,把两段视频中间部分调出,快速查看,没见那人身影。不是串门,晚上没离开!陆少平作出判断。既然叶美还要删,说明没删完,盘里还有。他向下翻动,一直翻到监控安装之初。男人多次出现,与删除视频一样,晚上从外走进,早晨或上午从里走出,也有两次上午走进,下午走出。陆少平吸一口凉气,事情还真不简单!画面平平常常,背后可能有故事。陆少平摇头,这个叶美,做事欠考虑,好好查什么监控,还公然要求删除,就不怕人家脑子转弯想点什么,逼着物业上门,物业心里不问个原因?要命的是传到老公耳里,那不有一百个问号!
“门口视频拆了吧!”陆少平对老妈说。
“为什么?妨碍谁了?”
肯定妨碍,要不人家怎么要你拆!陆少平不好多说:“不物业让吗?”
老妈心有不甘:“物业有商量,调一下也可以。”
陆少平望了门头半天,拿把椅子,站上面把摄像头掰低。老妈说还真掰了!看显示屏,镜头画面只有静止地面。这有什么用,能留什么证据。嘴里不停抱怨。陆少平说:
“把以前的视频删了!”
“什么?”老妈脸色乌黑,“你说个理我听听,我自己的东西自己还不能留!”
陆少平怕老妈不高兴,他不能把心里的推断作为理由,没再坚持。他说:“那你视频保管好,不要给人看!”说完仍不放心,加重语气,“不要给人看,任何人!”
7
听说老妈掰低摄像头,不拍单元楼门口,楼内住户都问原因。老杨头趿着拖鞋敲老妈门,望着摄像头嘴巴啧了半天,说,不拍门口,我的狗怎么找?六楼张阿姨也说,衣服风吹下来,一看视频就知道,多好!说是物业要这样,老杨头拦住万经理,你这不对,你不装也就算了,人家装得好好的,你要拆了!万经理满脸冤枉,哪是我要拆,我巴不得你们家家装,有人投诉!这个也投诉,谁?万经理指四楼叶美家,有人!叶美为什么要拆监控,众人不解,这碍她什么事?单元楼门口有个监控不好吗,安全、方便,心里踏实!议论纷纷。叶美感到压力,又上门来。
“拆了……掰了”老妈忙不迭指门头说,“跟拆一样,只拍自家门底!”怕她不信,转身往里走,“你来,来看!”
叶美挤出笑脸:“不用看,拍就拍,没关系。”
老妈以为听错了。叶美仍陪着笑脸,忽不经意问:“以前拍的还在吗?”
“还在。”
“把以前拍的删了,以后继续拍。”
以后继续拍,以前拍的又要删,这不自相矛盾吗。老妈答不上话。
“不用全删。”叶美说,“就几段,我来选。”边说边往卧室走。看来叶美还是为删视频而来。
老妈说:“你删的那两段没什么,就一个人走进、走出。”
叶美愣住:“你怎么知道我删了哪段?”
老妈不好说儿子恢复了,不作声。
叶美有些慌乱:“你不要乱说,没有的事!”她像被捏住软肋,胆气全无,没再往里去,悻悻离开。走到门口转过头:“你不要乱说,没有的事!”声音细弱,近乎哀求。
周末,叶美老公站单元楼门口吸烟,一手提个纸袋。见老妈把烟一丢,用脚踩熄,客气地叫:“哎,老妈,老妈好!”
老妈跟他不算熟,只周末偶尔照面,知道称余总。她回答:“唉,余总好!”一脸疑惑。
余总打个手势,让老妈先走,自己跟着进屋。老妈脑子转动,这余总找我干什么,还是删视频?老婆没说好,老公又来?余总把手袋放茶几上,说:
“这个给你,铁观音茶,上等货!”
老妈一听,连连推辞,身上像起鸡皮疙瘩一样难受。不就删个视频吗,删呗,用得着这样!等他发话。
余总不忙,自顾坐下,掏出烟,用打火机点火,忽又熄灭,说:“家里吸烟不好吧?”
“吸吧,没事,我给你拿烟灰缸。”老妈心里嘀咕,有话快说,等你吸完这烟要多久!
余总仍然悠闲,嘴里吸着烟,眼睛到处望。屋里很干净,收拾不错,不时评论一下。圈子兜得难受,老妈憋不住:
“你是要……你就删了吧,我也没用。”
“没事,拍下来就留着。”余总停了停,说,“我来看下。”
老妈突然想起陆少平说不要给任何人看,犹豫了一下。余总问,怎么,不能看?不是,不是。老妈想,儿子说的任何人应该不包括叶美夫妇,叶美都看两遍了。她说,你看吧。
余总看了很久,颠过来倒过去,一遍又一遍。
老妈说:“你删吧!”
余总说:“不用删,你留好!”起身离开。
第二天上午,老妈在小区碰见万经理。万经理直摇头,老妈、老妈,真是个老妈!老妈不明何意。好好的非要装个监控!哎,你这话!不是你同意吗?万经理还是摇头,非要搞出人命!边说边走远。什么搞出人命,老妈云里雾里。开门进屋。楼道啪啦啪啦响起拖鞋声,老杨头来了,脚下是摇头晃脑的泰迪。“叶美男人老余看监控了?”他问。
“看了。”
“糟糕,昨晚两人打起来了!”
“怎么还打起来了?跟我监控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哟!”老杨头摇头往回走。
“哎,你这死羊头,话不说完不怕咽死你!”老妈追出,老杨头咔嚓关上门,泰迪先他而入。
老妈站门厅,心里一阵慌乱,不知到底发生什么。有人从楼梯下来。老妈站那等,想看谁问一下。却是叶美,穿一件宽松风衣,戴墨镜、口罩,裹得严实。看见老妈,叶美愣了一下,硬着头皮往下走。老妈不知如何打招呼。擦身而过,叶美说,这下好了,你高兴了!老妈接不上话,站一旁凌乱。
老妈搬救兵,给陆少平打电话。接通听到一声喂,她说别喂了,赶快回来!陆少平问,怎么了,有人看监控?不是,我也不知什么事,晕头转向!
听完老妈断续叙述,陆少平也说不出话,怔坐了一会。老妈说:“怎么这样,上次你该跟我说清楚!”
“我不让你不要给人看,任何人!”
“老婆看了,老公算任何人?”
“任何人都可以看,就老公不能看!”
“你这话,颠来倒去!”
其实老妈已经有些明白,等陆少平的时候她想了许多。问:“那个视频里的男人?”
“还用问!”
“哎哟,那怎么办?”老妈后悔没让叶美删视频,“她也真是,又不肯说,我哪知道这些!”
陆少平安慰:“这不能怪你!”
老妈摇头:“还是要怪我,不让她删也就算了,还给她老公看,我真是老糊涂了!”
“有因就有果,不看监控就没事?迟早暴露!”
沉默了好一会,老妈说:“不说监控好吗,可以留证据,哪晓得证据也有不能留的!”
老妈背上不小包袱,觉得对不起叶美。想上四楼去解释,又怕吃闭门羹,门厅等了几回,终是没有见到。周末傍晚,她问守门大爷,看到余总么?大爷说,看到了,到家了!入夜,她往四楼望,叶美家灯火亮堂,她的心也亮堂了些。老妈对监控失去兴致,对陆少平说,让小孙把监控拆了吧。陆少平说,留下客厅那个。老妈很坚决,留什么,不留。
陆少平考虑怎么说通,让老妈搬来和自己一起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