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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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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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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深山夜宴

翻过一座山又一座山,跨过一道梁又一道梁,我们在深山老林中穿行,汗流浃背,饥渴难忍,我累了,靠在路旁一棵大树下休息。

早上起床天还没亮,昨晚夜宿的那户老农让我们吃了早饭再走,老张说今天路程遥远,害怕耽搁时间,所以我们出发时没吃早点。

刚歇一会儿,老张催我起身,说天黑前必须出山。走到枫坪已是下午,村支书汪武留我们吃饭,老张说时间不早了,晚上还想返回乡上,于是我们在他家喝点茶水,稍作歇息,继续赶路。

这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的一次下乡经历,时间是春季,地点在仁河口乡境内,任务是检查春耕生产,那时山上没有公路,全靠步行。

离开枫坪村,我们开始下山,没想到下坡路比上坡路更难走,高一脚,低一脚,关节发酸,腿打弯弯。没办法,我抓住路旁的树梢,边走边停,气喘吁吁。老张走在前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边走边朝山路两旁的荆棘杂草上抽打。我问他不累吗?他说走山路随时会碰上蛇虫,这样做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

好不容易走到山下,眼前出现了一条大沟,是由山里的两条小沟汇流而成。不管是大沟和小沟,里面都有水,因此这里的人们把两条沟流域叫双河,一条沟流域叫段家沟,这是两个不同的村子。

这时太阳落山了,我们站在双河口犹豫不决。正好沟口有户人家,门开着。我实在是不想走了,老张也乏了,他说从这里走出段家沟,还有上十里山路,看来我们今天只有在此过夜了。

这户人家的房子十分简陋,两间土坯墙石板房,门前有块院坝,坎下是河沟,房后是大片森林,林里多为桦栎树,另外在房子一侧还有块竹园。虽然到了春天,山里的夜晚还是很冷,屋里墙角有个火炉,有人蹲在炉边烤火。

那人起身招呼,为我们倒水,于是我们也围到火炉边与他闲聊。这人四十多岁,父母早亡,孤身一人,生活困难。我们说还没有吃饭,他显得很难堪,因为家里只有两袋包谷,两块腊肉,一罐腌菜,再没有其它能吃的东西了。

主人出门杀了公鸡,但是没有配菜。这时老张提起蔑框,拉我到山上去。林里到处都是树干、树叶、树皮,还有腐殖质,上面长着很多蘑菇。老张让我帮他采摘,说白色的能吃,红色的有毒,不一会儿,我们就采摘了一大框。随后,老张又把我带到竹园里,间伐了一些竹笋回来,剥掉外壳,白嫩白嫩,清香扑鼻。小溪里螃蟹很多,老张带我去抓了不少。主人感到惊讶,问这些东西也能吃?老张说,他当过兵,在部队是连长,回地方担任区武装部长多年,经常组织民兵操练,宿营时就靠这些山珍野味改善伙食。

老张真不简单,他把蘑菇、竹笋、螃蟹、腊肉、鸡块洗净,然后合理搭配,竹笋配腊肉,蘑菇配鸡块,腌菜配鸡杂,螃蟹配辣椒,亲自掌勺,明火爆炒,四样美味佳肴顿时端上桌子,满屋飘香。我们三人围在一起,狼吞虎咽,开怀畅饮。前边忘记介绍了,主家还有一坛甜杆酒,要喝时才想起来,如此的美味,假如缺了这坛美酒,那就大煞风景了。这晚,我们吃得淋漓,喝的尽兴。三人之中,老张酒量最大,喝得最多,但没有醉,就是话太多。老张这人就是这样子,每次酒喝多了话就多,谁也拦不住。

主人不停往火炉里添柴,火很旺,屋里很暖和,我们的脸被火照得通红。我们就这样一直在火炉旁坐着,主人丝毫没有招呼我们上床睡觉的意思。我趁出去解手的机会,在屋里转了转,发现只有一张木床,床上铺着棕垫,盖被仅有一床,且破旧不堪。可能老张也揣摩出了这种窘况,他不停地说话,喝水,闲谝,压根不提睡觉的事。

老张说,这个村主要问题是不通公路,如果能从段家沟口修一条路上来,双河村很快就会变样了。到时这里可以发展林果、烟草、食用菌、畜牧养殖等,山里的特产就可以运出去卖钱,老百姓就可以增加收入了。主人听得似懂非懂,不停地点头说:“嗯,嗯,是的”。他们俩没有瞌睡,始终在聊天,我则在火炉旁打盹。猛然听到主人发问,这里的蘑菇、竹笋、螃蟹、腊肉、鸡蛋、娃娃鱼真的能卖钱?老张说,肯定了,这些都是好东西。

鸡叫了,夜空伸手不见五指,那是黎明前的黑暗。又坐一会儿,天开始麻麻亮,我们起身告辞,给主人饭钱,那人拒不接受。我们沿着沟边的山间小路向沟口方向走去……。

后来听说段家沟通了路,再后来又听说老张已不在人世。尽管时隔三十年了,但深山夜晚的情景时常浮现眼前,不知那户人家是否已将山货拉出去卖钱?日子是否有所好转?

(《难忘的深山夜宴》,首发于2018年第10期《散文选刊》下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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