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哭黑妹

黑妹是我小时候养的一只猫，全身黑色，没有一根杂毛，油光发亮，十分可爱，我给她起名为黑妹。她和我亲密无间，我走到那里，她就跟到那里，形影不离，到了晚上，她还要跟我一起睡觉。她不仅陪我玩耍，还会逗乐，在我遭受意外袭击的时候，她表现得极为勇敢，可以说，黑妹与我的感情到了相濡以沫的地步。

可是有天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黑妹却躺在院子口吐白沫，浑身痉挛，样子十分可怜，不一会儿就断了气。妈妈说黑妹中毒了，我也猜测，是有人给黑妹吃的东西里下了毒，或者是黑妹吃了别人下了毒的东西。

我在老屋的后山为黑妹找了一块地方，掘了一口小井，在小井的底部和四壁镶上石板，把黑妹放在井中，用另一块石板把井口封住，再用黄土覆盖其上，最后竖起一个石碑，作为黑妹的坟墓。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伸手摸摸，黑妹不在身旁，心里空空荡荡，许多往事涌进心房。记得有天下午，我在菜园摘菜，只听身后沙沙声响，回头发现有条菜花蛇向我扑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妹一个箭步拦头截住菜花蛇。我急忙闪开，跑向地边的路上。只见蛇猫正在大战，黑妹前爪踩住蛇的腰部，蛇猛然回头吞咬黑妹前腿；黑妹腾空跃起闪在一边，双方进入僵持状态。我真为黑妹捏了一把汗，担心她斗不过菜花蛇，毕竟黑妹那时还小。又见黑妹怒目而视，身子左右移动，正在寻找攻击的机会；花蛇的头部高高扬起，随着黑妹移动的方向而左右摆动，血红的蛇信子伸出口腔老长，样子十分恶毒。机会来了，黑妹猛扑上前按住菜花蛇的头部，菜花蛇则死劲缠住了黑妹的身体，做殊死搏斗。我手握棍棒，围在蛇猫四周乱转，寻找机会为黑妹帮忙，可是她们缠在一起，无从下手。经过一个时辰的拼杀，菜花蛇惨败而亡，黑妹左前腿被蛇咬伤，后经医治恢复健康。往事历历在目，心中痛如刀绞，想着黑妹生前对我的好处，不由得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打湿了枕头。我越哭越伤心，先是无声抽泣，再是哼哼唧唧，后来竟然止不住失声痛哭。妈妈走过来劝说好久，我才在哭声中昏昏睡去。

竖日天还没亮，我从睡梦中惊醒，径直奔向老屋后山。我感觉黑妹没死，相信她还活着，等着我去救她。我拔出石碑，抛去黄土，揭开石板，抱起黑妹，不停地摇她，喊她，可是再摇摇不醒，再喊喊不应。我的异常举动惊动了妈妈，她走到我的身后说：“黑妹死了，不会再答应了，我知道你和黑妹感情很深，但是死了不能复生，还是赶快让她入土为安吧”。听了母亲的话，我又把黑妹抱了很久很久，埋了。

这天我像掉了魂似的，失神落魄，茶不思，饭不想，游游荡荡，摇摇晃晃。晚上躺在床上，还是无法入睡，满脑子想的都是黑妹和我过去的事情。记得黑妹活在的时候，长得很漂亮，不管是谁见了她都要夸奖，加之她通人性，很听话，又勇敢，真是人见人爱。这就惹了一个人，他嫉妒黑妹的漂亮，他不爱听人们夸奖黑妹，他对黑妹越来越仇视，他有时还背着我整治黑妹。有次他抓住黑妹的脖子高高举起想摔死她，被我发现。我怒不可遏，飞扑上前将他踢翻在地，打了几拳。论年龄他比我大，论力气我比他大，每次打架，都是我将他撂翻在地，按住他打。这次因为黑妹我又打了他，他愤怒了，硬打打不过，他就下暗手。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他捡起一块石头，藏在暗处，一石飞来，将我脑门砸了一个窟窿，血流如注。黑妹发现后大喊大叫赶来，用舌头舔我伤口不断流出的血污，试想止住流血，可是越舔血流越多，她惊恐地跑去叫来妈妈。那个伤口处于鼻梁上方的两眉中间，村里人称为“脑门心子”，非常危险。妈妈请来村医，治着治着就感染了，后来虽然治好了，但是留下鼻炎的顽疾。多好的黑妹啊！说死就死了，以后谁来陪我玩呢？想着想着，我又忍不住哭了，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是嚎啕大哭，妈妈被惊醒了，她来到我的床边，陪我说了好多好多话，她说，人要坚强，不坚强就经不起风浪，经不起风浪的人是没有出息的人，说着说着，我就睡着了。

第三天起床，我又来到老屋后山，我还是觉得黑妹没有死，相信她还活着，等着我去救她。我三下五除二扒开坟墓，将她抱出来，摇她喊她。这次妈妈发气了，她说，你也不仔细看看，她真的死了，真的是中毒而死的，你看她的鼻子眼睛嘴里都是黑血，这不是中毒是什么？赶快把她埋了。听到妈妈的训斥，我如梦初醒，确确实实相信黑妹已经死了，而且是中毒而死的，于是再次将她埋了。

这是黑妹死后的第三个晚上，我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在想着黑妹的事。这次我想的是黑妹是怎么死的？是谁下的毒，在哪里下的毒？记得那次我家的鸡被毒死了，是因为我家的鸡吃了人家的菜，人家在菜园子的蔬菜上打了药。但是猫不吃菜，肯定不是因为蔬菜打药致死的。是不是在我家猫碗里下的毒？这不可能，一是别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二是我家猫碗干干净净的，没有下毒的痕迹。到是下午发现他家粪堆一角丢弃了个破碗，里面脏兮兮的，黑乎乎的，那些发黑的食物足以证明下过毒的，因为黑妹经常到他家去吃东西。他太狠心了，竟然丧心病狂对黑妹下了毒手，我越想越气愤，越气越憋不住了，竟然再次放声大哭起来，我发誓要为黑妹报仇！妈妈听到哭声赶来，让我不要再想这事，该放下的要尽快放下来。我说明天就去找他算账！妈妈厉声喝道：“你怎能和他一般见识？冤冤相报何时了？凡事要息事宁人，毒死几只鸡和毒死一只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妈妈还对我说：“做人要有宽广的胸怀，不能斤斤计较，凡事只要以诚待人，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俗话说和气生财，以和为贵，邻里关系的相处尤其要做到这一点啊！”。

后来，随着时光的流逝，黑妹的事情渐渐淡忘，但是妈妈的教诲始终记忆犹新，不能忘怀。不管是在以后的求学，还是工作，以诚待人，宽容为怀，与人和睦相处，始终是我做人处事的原则。目前，乡村常常发生的那些矛盾和纠纷，都是缺乏宽容和谅解造成的，如果人人都像妈妈那样为人和处事，邻里一定能够团结，社会一定能够和谐。

（《三哭黑妹》，首发于《散文选刊·下半月》2015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