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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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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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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牛

小时候天天放牛,上学后周日放牛,寒暑假的主要任务也是放牛。家里养的那头黑犍牛体格健壮,头上长着两根长长的犄角,天生脾气犟。每次放牛,我会带上小黄狗和狗头样,它们三个相处的很好,黑犍牛威严稳重,狗头羊温顺活泼,小黄狗机灵好动,两个小家伙经常打打闹闹,活蹦乱跳。

老家位于汉江南岸的巴山之中,适宜放牧的草场较多,有的地方整条梁整座山都是草山草坡,还有门前门后的河滩,水草丰美,也适合放牧。一年四季,我们就赶着牛羊,走过这山到那山,走过前滩到后滩,轮回放牧。

记得那时我还没有上学,有天乌云蔽日,要下雨。父亲说今天就不山上了,把牛赶到门前的河滩吧。村子里有牛的人家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都把牛赶到了河滩,黑牛、黄牛,公牛、母牛,应有尽有。有的甩开蹄子刨地,有的撅起尾巴拉屎,有的扬起脑袋嚎叫,有的转圈狂奔撒欢。一组老曹家的黑犍牛,高大威猛,鹤立鸡群,爱挑衅,爱打架,是村上的牛王。这天它打败了不少猛牛,又向我家的黑犍牛走来,气势汹汹。我吓坏了,叫父亲快把我们家的黑犍牛赶开。不料父亲却说,这里平坦,不要紧,让它来吧。两个家伙见面就打,仅仅三个回合,我家的黑犍牛就被撞翻在地,四脚朝天,好凄惨。以后放牛,只要看到老曹家的黑犍牛,我就老早赶着我家的黑犍牛远远躲开,免受伤害。几年之后,哑巴表叔家的小黑牛成了后起之秀,看似个头不大,力气却大的惊人,动作也极为迅猛,它不仅打败了其他犍牛,与老曹家的黑犍牛也进行了激烈搏斗,最终战胜了它,成为村上的新一代牛王,自然那是后话。

记得那是我上小学之后的某年暑假,几乎每天都要去放牛。这天清晨我起得很早,把牛赶上山坡。那山大得无边无际,草也多的挤挤嚷嚷,一眼望得见坝河、神河,以及河对岸的毛公山、卧牛山。我在一处草坪坐下来,翻开随身携带的书本开始阅读。牛羊在山坡上吃草,朝阳在草叶上跳跃,蚂蚁和屎壳郎在草丛间的牛粪上忙前忙后,天空白云朵朵,四野群山环绕,空旷辽阔,意境绝美,在如此寂静的大自然怀抱里读书,确实是一种人生享受。我不知不觉陶醉在书里,竟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这时猛然听到有个女子尖利的叫骂声,凶得要吃人似的。我放下书本,仔细倾听,看她是在骂谁。原来她是在骂牛,准确地说是在骂我,因为是我家的牛吃了她家地里的苞谷。只见她站在大梁上的地坎边,手里牵着我家黑犍牛的牛鼻绳,对我指手画脚,骂骂咧咧。这个女子很厉害,平时我就怕她,这次就更怕了,没有胆量前去要牛。最后她去找到父亲。父亲到她家去道了歉。我回家后挨了打。

还有一次放牛,时间是寒假的某日,地点在卧牛山的牛鼻梁。吃过午饭后我把牛赶上山坡,取掉牛笼嘴,将牛鼻绳盘在犄角上,让牛自由吃草,我在草坪上看书。说来也是没有办法,我从小喜欢读书,从来不长记性,况且读起书来就会忘掉一切。等到放下书本,太阳已经落山,却不见了牛。我在山上寻找,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却没有老牛的踪影。我悄悄回到家中,走进牛圈去看,发现老牛卧在圈里反刍。这里略作说明,牛是反刍动物,吃草时囫囵吞枣,休息时需要进行二次咀嚼,然后再将草食吞咽消化。真是老牛识途,它看时间到了,竟然自己独自回家了。我把牛笼嘴挂好,关上圈门,蹑手蹑脚回到家里,偷偷将那本书藏在枕头底下。突然父亲走了进来,伸手取出藏书,要去烧掉。这时母亲来了,夺去图书,劝阻了父亲。

有次我去放牛,走在村上的黄土路上,小路两边是成片成片的包谷林,一人多高,长满包谷穗子,还有胡子,随风飘佛,沙沙作响。老牛嘴馋,总想弄掉牛笼嘴去吃包谷,我扬起牛鞭去打。没想到这头犟牛反而对我发起脾气,撅起尾巴穿进包谷林撒欢,践踏了一条道,踩倒不少包谷,让我又闯了一次大祸。回到家里,我把它拴在磨坊墙外的大槐树上,狠命抽打它,教训它。饭后再去看它,没想到它还在生我的气,鼓着两只眼睛瞪我。此时正好有个小孩从它身边经过,它拿小孩撒气,扬起后蹄把那个小孩踢到坎下的竹园。看来,它这牛脾气是难以驯服的。

农忙时节,老牛要犁地,要耙田,辛苦得很。父亲就把牛草用铡刀切成短节,拌些黄豆,或者豌豆,淋些盐水喂它,晚上还要为它加餐。父亲说,我们家离不开这头老牛,你看它越来越老了,体力慢慢不行了,我们要精心喂养它。有天我到田里送草,看到老牛耙田很吃力,还不时经受鞭打,眼泪也流出来了,猛然产生怜悯之心,很难受。随着老牛的变老,病也多起来。有次它不吃不喝了,脖颈下边的肉皮肿了。我们请来兽医,说是血里有毒,需要放血。医生让我们从皂荚树上砍下带刺的树棒,朝肿胀的地方抽打,流出一股股黑血,就这样,老牛的病果真治好了。还有一次放牛,上山时老牛轻快奔走,下山时寸步难行,甩开鞭子抽打,它也不愿挪步。我知道,老牛病了,是它的胃里吃进了铁钉,或者铁丝。我在这里向大家介绍一下,此时我已考上安康农校,学的是畜牧兽医专业,懂点医学。牛的胃由瘤胃和网胃两部分组成,网胃位于瘤胃前部,如果瘤胃有了铁钉,或者铁丝,下坡时就会扎伤网胃,异常疼痛。于是,我按照老师教的办法,将吸铁器导进瘤胃,吸出铁钉,数了数,有五颗,一下子就治好了。此后,老牛性格温和多了,与我的感情越来越深,我敢骑在它的背上行走,也敢抱着它的脑袋挨脸,发现它是那样地爱我护我。

后来,我一年四季住在学校,毕业后又参加了工作,没有再放牛了,也很少看见那头黑犍牛。我心中很是纳闷,那头黑犍牛最后到底怎样了?是老死了?卖掉了?还是被人杀掉卖肉了?这些我都不得而知,其实我也从来没有问过。现在我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经常想起童年的那些往事,自然也会想起那头黑犍牛,一切都是那样地清晰,那样地美好。多好的黑犍牛啊!是它陪伴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给我的人生带来无限欢乐和梦想,我要深深地感谢它!怀念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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