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过去了,我的内心一直忏悔不已。
父亲去世时,我在外地求学,因怕影响学业,没有回家为他送葬。等到学校放假,望着父亲坟头杂草丛生,心中怅然若失。想起父亲一生颠簸流离,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就连老人家弥留之际,我也没能陪在身边,几多忏悔从此留在心头。
母亲病重时,我正在某个村庄,为了完成一项重要工作任务,我没有请假回家照顾母亲。当得知母亲病危急忙赶回家时,母亲已亡故三日了。为母亲送葬那日,我泪如泉涌,痛不欲生,但这又怎能弥补心灵深处的愧疚呢?母亲一生辛苦劳碌,患了严重的肺气肿,我悔恨自己没能很好为母亲治病;母亲生前对我疼爱有加,为我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操碎了心,我悔恨自己没能抽出太多时间陪陪母亲;听姐姐说,母亲离去时不停地唤我,她有好多话要对我说,有好多事要对我交代,但是,千呼万呼不见来,最后母亲带着无奈和遗憾撒手人寰,我为没能请假回家看母亲最后一眼而悔恨终生。
父亲、母亲的相继去世,对我打击很大。我总觉得没有尽到孝道而无法原谅自己,时常谴责自己是个不孝之子。每逢清明和春节,我的内心就非常难受。无数次,我跪在父母坟头忏悔;无数次,我在梦中向父母赔罪;无数次,我在内心责问自己:怎样才能找回失去的忠孝,让心灵不再忏悔?
以往的过错已经无法挽回,只有在今后的人生中设法弥补。
听说大哥有病住院,我急忙前去看他。医生介绍大哥患的是食道癌,手术的保险系数不是很大。大嫂惊吓得六神无主,哭成了泪人。我断然决定为大哥手术,并在手术报告单上签了字。出院后,大哥精神好转,并奇迹般地活了三年多时间。在这三年里,我有空就去看他,时常陪他说话,兄弟之间情深意切。大哥去世要回老家安葬,那时大哥离开老家已经多年,基本没有人际往来,加之大哥只有两个女儿,且都在外地读书,于是我就担当起安葬大哥的重任。我带着大哥长女挨家挨户磕头请人,又里里外外不停奔忙。安葬了大哥,客人们都走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把砖块用背笼背到坟地为大哥“圆坟”。经历了大哥这些事后,我的心里才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那天,听说岳母病得很是厉害,我急忙将她接到市人民医院检查,诊断结果为胆总管癌。我和妻子的兄弟姐妹私下商议,必须让岳母住院手术,费用公摊。期间,岳母病情加重,需要转院继续治疗。联系西安,知情人士建议不要去,说这种病到那里也没有办法,加之岳母坚持不愿去西安。联系市中心医院,人家不愿接收。无奈,我找到医疗界的亲朋好友帮忙,并一个劲儿表明倘若发生意外,与医院没有任何关系,这样岳母才勉强住进了市中心医院。当时单位很忙,但我忙中偷闲,经常抽空去看岳母。在我们和医务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岳母做了手术,两周后出院回家。由于岳母的病情已经到了癌症晚期,出院三个月后病情突然急剧恶化。接到岳父电话,我立即请假携妻子回家,垂危的岳母见到我们,心情舒展了,她紧紧拉住我的手,嘱咐我们做子女的要孝敬父亲,不要让他在晚年受罪,声音是那样微弱,以至于最后啥也听不见了,因为岳母已经不会说话了。我们陪了她一晚,第二天早晨七点半,岳母离开了人世。我向单位领导续了假,把岳母送上坡,圆了坟,陪她过了“头七”,这才返回单位上班。这次前后请假共计10天,是我有生以来请得最长的一次长假。这年春节到了,由于岳母不在了,岳父一人非常孤单,我和妻子带着孩子年前就赶回家里陪他过年,直到来年正月初七收假方才从岳父家离开。岳母“百天”之后,我们将岳父接到我家居住,略尽儿女对长辈的孝心。做了这些之后,我的心灵才找到了一丝慰藉。
我常常对自己的人生进行反思,学生时代,我总认为人生除了学习之外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参加工作以后,我总认为人生除了工作之外其他什么都不重要。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阅历的增长,慢慢发现这样的认识是多么地浅薄,这样的人生是不完全的人生。一个人既然来到这个世上,对父母他是儿子,对妻子他是丈夫,对孩子他是父亲,对单位他是职工,对社会他是成员,他就必须为父母负责,为妻子负责,为孩子负责,为单位负责,为社会负责。
我常想,一个人只有对社会、对工作、对家庭等方方面面尽到责任,并通过自己的付出给他人带来欢乐,给社会作出贡献,这样的人生才能够称得上完美!
(《让心灵不再忏悔》,首发于《散文选刊·下半月》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