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毛发

我站在山麓的亭台遥望，远方的山峦映入眼帘，还是隆冬时节，草木尚未发芽，那些没有绿叶的树木，伸展着主干和枝杈，傲视苍穹，覆盖山野，密密麻麻，好似少年头上的毛发，蕴含生机，好迷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悬在山头遥手可及，万道金光穿透密林，光影斑驳，疏密相间，好似一排排荷枪实弹的战士，居高临下，守卫着大山。

这里是旬阳市有名的王莽山，地处仁河口镇境内，山下就是被人们誉为“世外桃源”的水泉坪。这种美丽的冬景，不仅在汉江北岸的秦岭余脉能够看到，而且在汉江南岸的巴山山脉随处可见，你看一江两岸的那些山头，浓浓的发梢依稀可辨，直插云天，真好看！

由此及彼，我产生了一种大胆设想：大山就是人啊！它是有生命的，是会呼吸的，它有毛发，有身体，有五脏六腑，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它的毛发浓密，滋润茁壮，说明它的身体健康，心情爽朗。

提到毛发，我想起在安康农校学习的中医理论，在那阐述动物肌体表里关系的章节中，讲到“肺、大肠、鼻、毛”互为表里。说的是如果肺脏出现问题，大肠就会消化不良，鼻腔就会阻塞不通，毛发就会稀松脱落，内外关联，表里相通，互为影响。尽管我学的是兽医，但是人和兽的药理是一样的，只是用药剂量不同而已。

所以说，看一个人的肺部有没有问题，只要一看毛发就知道了。同理，要看一座大山的内脏有没有问题，只要一看山上附着的树木就知道了。

记得我在吕河中学上初中时，经常来到吕河与汉江交汇处的渡口眺望江岸，那些山梁，没有树木，光秃秃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无独有偶，老家周围的那些山脉，也看不见树林，还有人为造成的一些“斑点”，一眼望去，仿佛没有毛发的老人，头上还长满“牛皮癣”，很难看。

我很纳闷，好端端的山脉，何时变成了这幅模样？我听说，河西走廊那边的祁连山，古时候森林覆盖，千里绿野，后来被清朝大将军年羹饶一把好烧掉了。那么陕南汉江流域山脉中的那些树林呢？过去肯定是有的，父辈们曾经见过，现在到哪儿去了？

我想起小时候，山里人整天在山上砍柴。地面上的木柴砍完了，就背着背篓，扛着板锄，到山上去挖地下的树根，或者挖树疙瘩。那时农村的生活燃料和取暖主要靠木柴，建房烧制砖瓦、烘烤烟叶也用木柴。另外，毁林开荒、开山取石、矿产开采，破坏了山体，毁灭了森林，这些都是我亲眼见到的。还有，听老年人说，大炼钢铁和“三线建设”，也砍伐了不少树木。大山和人一样，你爱它，它就爱你，你不爱它，它又怎会去爱你？无限制地蹂躏它的毛发，损害它的肌体，自保都成问题，还怎样去苛求它营造天然氧吧？去呵护一江清水呢？

当然，我说的这些都是童年和少年时代的记忆，距今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所好的是，那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新时代的春风佛面而来。

随着封山育林、禁伐禁牧、植树造林、退耕还林等一系列政策措施的实施，大山得到抚慰，林木开始复苏，生态逐渐好转。与此同时，国家相继出台了《森林法》《草原法》《环境保护法》等一系列法律法规，使生态环境保护工作上升到了法律层面。尤其是党和国家把生态文明建设列入“五位一体”总体布局，融入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建设的各方面和全过程，上升为国家战略，保护生态环境，建设美丽中国，日益成为全党的要求和全民的自觉行动，大山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受到百般呵护，毛发越来越密集，身体越来越健壮，活得越来越精神，真是返老还童了。

不说别的，就说旬阳市委大院后坡的宋家岭，过去是一片荒山荒坡。当地政府决策在此建设太极城森林公园后，短短的二十多年的时间，已是森林覆盖，鸟语花香了。再往高处，树木越来越粗，林子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好，天空越来越蓝，风景越来越美。

我喜欢大山，更喜欢树林，闲暇时光总爱到山上走走，到林里看看。在市委大院上班的日子，我每天都会忙中偷闲，到大院后坡的那个公园转转，看树林，观花草，听鸟鸣，放慢脚步，放松心情，让心灵回归自然。

近几年，我利用假期，自驾出游，去看看千里汉江。一次是从旬阳市区出发溯江而上，途径安康直达汉中宁强县的汉水源。一路上，我看到汉江之水碧波荡漾，缓缓流淌。江南的巴山蜿蜒连绵，江北的秦岭莽莽苍苍。时值五月，百花争艳，草木生发。无论南北，那一道道梁，一条条沟，一座座山，一个个坪，都被粗壮挺拔的大树围裹着，还被娇艳欲滴的花草缠绕着，绿绿葱葱，密不透风。那山姿态万千，俊的惊艳，绿的爱人。清澈的江面，不停变换着大山的倒影，森林的倒影，花草的倒影。在这里，青山、绿水、秀林、花草、蓝天、白云融为一体，犹如人在画中游啊！不知不觉来到汉江的源头，有“汉水源”三个醒目的大字为证。另一次是从旬阳市区出发，顺江东下，途径十堰直达湖北的丹江口。这次出游的时间是十月，汉江两岸也是森林覆盖，所不同的是它们褪去了春装和夏装，换上了秋装，色彩更加斑斓，景色更加迷人。不论它们如何变幻，碧绿的江水都会将它们迷人的身姿和靓丽的色彩映射到我们眼前，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到这时，我对汉江，对秦岭，对巴山，是越来越爱了，我庆幸自己出生在山清水秀的陕南，生活在人间绿海的天然氧吧里，真是莫大的福气啊！

从王莽山下来，我一直沉浸在大山与毛发的思绪之中。我觉得，人们确实应该像呵护人的身体一样呵护大山，更应该像呵护人的毛发一样呵护树林。大山的肌体健康了，树林自会葱茏；树木根深叶茂了，才能固土养水，保护大山，形成良性循环。如果人人都来爱山护绿，才会实现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我想，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时节，王莽山上的毛发，定会比我在汉江自驾游时看到绿海更具神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