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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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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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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的灯光

三十年前,我刚二十出头,经常走夜路。这天不知翻过多少山头,走了多少山路,走着走着就走黑了。我记得白天走过的地方有郝岭、小岭、十二条岭,这些地名都是秦岭余脉南羊山中的村子,隶属于我当时工作的小河流域

走山路我并不害怕,因为我是山里娃,不管山势陡峭,有路没路,都能行走。你看我今天走过的地方,山大人稀,森林覆盖,常常有动物出没,我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但是天黑下来我就怕了,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中,我辨别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路有多远,更让人提心吊胆的是生怕遇见大虫。

母亲对我讲过,在山里走夜路,要往有光亮的地方走,有灯就有人,到了就可以歇脚。可是这大山深处看不到光亮,更见不着村庄。好不容易爬上一座山头,前后遥望,四周夜色蒙蒙,一丝光亮也没有。黑夜,寂静的怕人,天上一道流星划过,留下长长地尾巴,也不见月亮里的嫦娥姐姐说话。我想,赶到乡政府是不可能的了,如果在山里遇上人家,就去投宿。

从山梁继续朝前走路,走过一段凹地,翻上又一座山头,我累得精疲力尽,准备坐下歇息,却猛然发现了前方的灯光,欣喜若狂。我看清了,灯光位于前边那个山头之下,那座山峰神似一位镇守一方的将军,笔挺直立,灯光正在“将军”的喉结处闪烁,放射出微弱的光芒。要去那里,先得从这座山头朝下,走到连接两山之间的谷地,然后再从那座山头的侧峰进入“喉部”。

由于过于激动,脚下没有踩稳,身体滑倒,惊动了树上的山鸟,扑棱棱飞起,吓我一跳。我急忙抓住树藤,翻身爬起,还没定神。“汪!汪!汪!”的犬吠之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凶猛,划破寂静的夜空,使人胆战心惊。这时,有人在灯光处喊话了,我急忙作出应答。只听那人拉长声音对我说:“走慢点,不要怕,我马上过来接你!”说罢,他过来了,手上提着马灯,走在前边带路。

我们走进山峰下的便道,路越来越窄,山越来越险,可以用“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来形容,简直像是在石缝中行走。那人说“脚下踏稳,千万小心”。我的心里紧张极了,丝毫不敢马虎。我想到了“鸡上架”,那是原桂花乡境内的一座山,刀削斧砍,陡峭奇险,我少年时代到那里砍过柴。我想看看这里比“鸡上架”如何?向上望,头差点碰上石岩;朝下看,万丈深渊,直插河边,妈呀!“鸡上架”哪里能比得过它呀!

不知不觉走近门廊,里面豁然开朗,那是伸进山崖的一块平地,上手是三间瓦房,下手围有护栏,两边是猪圈和牛圈,中间是一个场院,它们被浓密的参天大树包围,真是与世隔绝的神仙之地啊!我实在是想不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然雕琢出这样一块地方,集“精致、奇妙、幽静、险峻”于一身。我看到院子堆放着大捆小捆的甜杆,屋子里有几口大木梢,主人说这是烧酒用的东西,每年种七八亩地的甜杆,全部用来烧酒了。墙角处堆放着大堆小堆的洋芋,楼板上铺着一尺厚的玉米棒子,主人说玉米、洋芋和甜杆是山上的主产。

我和主人坐在火炉聊天,他的爱人和女儿忙在厨房给我做饭。火炉里燃烧着疙瘩柴,柴火上悬挂着吊罐,罐里煮着猪蹄,火炉边煨着大铜壶,壶里装着甜杆酒。主人陪我吃饭,小方桌放在火炉边,端上桌子的是炖猪蹄、野兔肉、麂子肉、山鸡肉、山野菌,主食是蒸洋芋,喝的是甜杆酒,都是山里的稀有货,味道鲜美。我饥不择食,狼吞虎咽,酒足饭饱之后,就去睡觉了。

翌日清晨起床,早点已经做好,油饼,稀饭,小菜四盘,香甜可口,吃着舒坦。饭后主人送我下山,我说不用了,他说山路太陡,极不好走,不送心里放心不下。我们边走边谈,不知不觉下到河边,我脚踩裂石过河,上到对面的公路,那是旬阳的北环公路,我们所处的地方可能在公馆乡境内。我向他招手示意,让他回去。

我站在公路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只见他在山路上一闪一闪,慢慢变成黑点。公路对面的山峰,在朝阳的辐射下,脱去了神秘的外衣,显得更加陡峭,更加危险。那孤悬一线的人家,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根本无法相信昨晚自己竟然睡在悬崖边沿,一下子身轻腿软,浑身打颤,不由得不敬佩山里人的伟岸和勇敢!

以后的岁月,每当看到黑夜里的灯光,我就想起那个夜晚,浑身感到温暖。黑夜里的灯光,它不仅照亮了我们夜行的路,而且给人力量,给人希望!我们的人生,有白天,有黑夜,当我们在人生中夜行的时侯,哪里有光亮,哪里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仿佛母亲的叮咛时刻萦绕在我的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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