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赵攀强的头像

赵攀强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1/22
分享

母亲的针线筐

在人生的长河中,总有些物件留在记忆深处,随着时间的过滤和沉淀,越来越清晰,令人难以忘记。比如母亲的针线筐,就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使人感叹和怀念。

母亲的针线筐很漂亮,听说是村里最有名的篾匠哑巴表叔编制的,大概一尺宽,一尺五寸长,中间凹进,两边翘起,很精致很好看,由于使用时间长,磨得很光滑了。

童年在老家,母亲从来闲不住,里里外外总有干不完的活,一有空闲,她就坐下来,抱起针线筐,飞针走线,做些缝缝补补的手脚活。

母亲的针线筐里装的东西很多,也很杂,简直就是她的“百宝箱”,比如:布头、针线、顶针、黄蜡、剪子、扣针、笔头、尺子、纽扣、锥子、镊子、褙子、拉锁、线绳等等,只要是做“女红”所需的材料,应有尽有。母亲很节俭,凡是做衣服的边角料,从来舍不得丢弃,将其卷起来绑住,放在针线筐里备用,有时也当做打褙子材料用。平时捡拾的纽扣、线头之类的小东西,也都放进针线筐,用时随手去翻,非常方便。

那时我们一家有六口人:除了父母,还有大哥、二哥、姐姐和我。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晚上盖的棉被,还有脚底垫的鞋垫,全部都是母亲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每到换季,母亲都要把家里的棉被和棉衣拆洗干净,搭在院坝的竹竿上晒干,然后铺开竹席,把针线筐放到席子一角,把棉被和棉衣的里料铺到席子上,再把棉花铺在里料上,又把面料覆盖在棉花上,戴上顶针,穿好针线,双腿跪在席子上,一手捏住边角,一手穿针引线缝制。寒冬腊月,母亲天天怀里抱着针线筐,为我们赶制新鞋和新衣,好让我们都能在大年除夕夜除旧换新,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母亲的“女红”手艺非常精湛,经她一双巧手做出来的鞋子,针脚细密,鞋底平整,鞋帮柔韧,穿到脚上很舒服。尤其是她制作的鞋垫,上面绣出许多花卉图案,比如:荷花、梅花、月季花、牡丹花、喇叭花等等,种类繁多,色彩艳丽,生动逼真,活灵活现。还有,母亲缝制的棉衣总是展展妥妥,暖暖和和,胸前和下摆没有一点上翘的感觉,堪比现在商场出售的羽绒衣,漂亮极了。正因如此,母亲身边经常围着村上的一些女子,她们是前来找母亲学“女红”手艺的。母亲总是心平气和,手把手地耐心教导她们,有时还送给她们黄蜡和鞋垫样品,让她们带回家去细心描摹。

记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母亲为我缝制了一件棉背心,面料是黑色绸布,填充物是新棉花,针脚平整,做工精细,冬天夹在外衣里面,既贴身又暖和。母亲对哥哥姐姐说:“强娃从小体寒,需要穿上棉背心护心,你们几个就不用做了。”我知道母亲说这话的意思,当时家里经济拮据,没有多余的钱再为哥哥姐姐们做棉背心了。自从穿上这件棉背心,身上暖和多了,冬天再也不怕冷了,我非常珍惜。

那天上体育课,老师让我们分组打篮球。我脱掉外衣,只穿一件内衣,外加那件棉背心上场了。虽然我们才是五年级的学生,但打起球来非常勇猛,争抢得十分激烈。那位同学比我高出一头,像老虎一样朝我扑来,狠命争夺我手上的篮球。只听咔嚓一声,我的棉背心被他撕破了,气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乱舞,大哭大叫,要他陪我的棉背心。经过老师出面劝慰,方才作罢。

回到家中,想到那件心爱的棉背心被撕坏了,感到很伤心,又哭起来。母亲劝我说,只是挣脱了针线,缝缝就好了,没事的。并一再叮咛我,别往心里去,更不要找人家的麻烦,说那是无意的。我说缝得再好也有破败,哪有新的好呢?母亲边劝我边坐下来,抱起针线筐,套上顶针,拿起针线给我缝补,是那样地聚精会神,一会儿就缝好了。母亲把棉背心递给我,让我看看是不是和新的一样?我接过来,左看右看,里看外看,真的看不到被损坏的痕迹,破涕为笑了。

童年时老家来家垭住着八九户人家,关系相处得非常融洽,农闲时经常坐在一起谝闲传,更多的是三婆、干婆、大姨、四姨、舅娘等院子里的女人们围着母亲做针线,每人怀里抱着一个针线筐,互相切磋,互通有无。还有那些大姐姐们,也坐在父母们的膝下,叽叽喳喳,学做针线,还不停地在母亲的针线筐里乱翻,那是她们在寻找需要的东西,因为母亲针线筐是个“聚宝盆”,每次她们总会心随人愿。她们大活做不了,只能做些纳鞋垫的小活,有时还在针线筐里找些碎布头,缝制沙包玩。

有个周末,母亲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做针线活。我从针线筐里翻出剪刀玩耍,不小心割破手指。母亲急忙用刀刮下锅煤烟(柴火灶锅底的烟垢),按在伤口处止血。然后从针线筐里取出布条包住手指,再用棉线缠绕扎紧。在包扎的过程中,我发现母亲的手上长出厚厚的老茧,粗糙得像桦树皮,骨节处还长出肉疙瘩。心里猛然一颤,一下子感受到了母亲的辛劳,阵阵心酸涌上心头。是呀!多少年来,针线筐天天不离母亲的怀抱,她那勤劳的双手,天天都在劳作,怎么还能保持少女时代的细皮嫩肉呢?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