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我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心里有些害怕。那条山路是在半山腰上凿出来的,路上山峰陡峭,路下万丈深潭,我就一个人在这条羊肠小道上小心翼翼地走着。月色朦胧,星光黯淡,任何风吹草动就会将我吓出一身冷汗。我尽量靠里行走,生怕稍有不慎,一脚踏空,跌下悬崖。我不停地给自己壮胆,挺住!马上就到家了。这时,我猛然发现远方的一个亮点,顿时浑身感到温暖。我加快行进的步伐,下得山来,涉水过河,踏上垭子的青石台阶。前方的光亮越来越大,走的近了,我看清了那是一盏红灯笼,身躯佝偻的母亲站在灯后,向我照路,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翻身醒来,发现枕巾湿了,我又做梦了,梦到母亲了。不知是什么原因,近年来我经常梦到母亲:每次都是自己深夜回家,母亲提着那盏大红灯笼,站在村口等我。我想是不是我的灵魂在我睡着的时候游离出去,回家探母了?还是我有什么伤痛需要回家告诉母亲了?亦还是母亲在天有灵,对儿子的身心健康有了牵挂?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是不是该回家去看看母亲了?尽管母亲离开我们已有二十四年,也要回去跪在母亲坟头,向她老人家倾诉衷肠。
这些梦里的情景,是那样地清晰。其实这并非虚无缥缈的梦境,而是我少年生活的真实投影。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每天半夜鸡叫,母亲起床为我做饭,然后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拄着拐棍,送我上学。在我越过故乡的小河,翻过那段危险山路的时候,正好赶上黎明前的黑暗,母亲担心我的安全,坚持要去送我。学校下晚自习后,我还要走十余里山路回家,母亲又提着那盏灯笼站在家乡村口等我。这样的生活图景,不知在家乡空寂的夜晚重复了多少次,深深定格在我的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世间最伟大的爱是母爱,上大学的时候,母亲天天为我牵肠挂肚。在我生病住院那段日子,母亲昼夜难眠,望眼欲穿,盼我早日出院,回家团圆。听姐姐说,母亲得知我快要回来了,每天夜晚都会站在村口,提着那个大红灯笼等我回家,一等就是半夜。由于日夜焦虑,又感风寒,母亲撑不住了,病倒了。虽然她老人家卧病在床,但心一直操在我的身上,每天晚上总会不厌其烦地对姐姐说,去看看吧,是不是强娃回来了。我回家那天,母亲一把搂住我放声大哭:“儿啊!你总算回来了!”然后睁大眼睛望着我,从前望到后,从头望到脚。接下来用手在我的全身上下摸索,特别是对我手术伤口部位摸了又摸,珠珠眼泪在我的胸膛滴落。哭过之后,母亲强撑病体,翻身下床,拄着拐杖,来到厨房,为我烙煎饼,打鸡蛋,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出社会后,由于自己年轻气盛,不谙世事,思想单纯,经验不足,遭受了人生挫折,弄的焦头烂额,遍体鳞伤,好像一只迷路的羔羊,是那样地无奈、无助、苦闷与仿徨。这时母亲来信让我回去,我相信“心灵感应”之说,可能是母亲感知了儿子的痛楚,呼唤我回家疗伤。回到久别的老家,看到故乡的土地,故乡的山水,故乡的亲人,心里一下子敞亮了许多。投身故乡的怀抱,依偎母亲的身边,仰望头上的蓝天,我的心灵得到抚慰,思想得到洗涤,人格得到升华,从而走出迷茫,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和理想的信念。
有句俗话说得好:“娘在,家就在”。母亲活在的时候,逢年过节要回家,单位休假要回家,事业不顺要回家,心情郁闷要回家,走投无路要回家。无论社会多么复杂,心绪多么繁乱,前途多么渺茫,回到家里,呆在娘的身边,心情马上就会平静下来,从而有了安全感,正好应了那句老话“家是心灵的港湾”。最近老是梦到回家,梦到母亲,梦到那个大红灯笼,我想可能是自己太累了,身心疲惫了,需要回家调养了;或者是自己有了困惑,有了难言之隐,需要对母亲一个人诉说了。世事喧嚣,人心浮躁,难免让人感觉心累,所好的是我们在这样的时候可以回家,有家的感觉真好!有娘的感觉更好!即便是只能看到娘的坟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