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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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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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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开启的门

随着父亲一声咳嗽,院门被打开了。

母亲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儿,跟在父亲后边,我和老二也慌忙起身跟着母亲,相继出了大门。

奶奶家院门门销没插,老二抢在父亲前面推开了门。屋里子的灯亮着,隔着玻璃,远远看见奶奶盘着腿,背靠在堆叠好的被子上,褥子就拥在她的腿跟儿。她一手用手绢擦试着眼睛,一手伸进被窝暖和着,不时的,抬起头瞅着挂在墙壁上的闹钟。转过身子,扭头看见我,便满脸笑容,示意我们赶紧进屋。父亲掀起门帘,推门进去,母亲跟在后面,我跟着母亲,老二跟着我。

炉子里的火烧得正旺,壶里的水“嗞嗞嗞”的响着,壶盖儿时起时伏扑腾着,壶嘴里“突突突”不断冒着热气。奶奶掀开褥子的一角,拍打着让我们坐在炕上去。父亲脱掉鞋子,上炕后背靠着墙,将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曲起来,母亲坐在灯光最亮的炕沿边上,老二将父亲的鞋子捡起来,放在不被人踩到的角落,然后脱掉鞋子跪着挪到父亲身边,我抱起板凳坐在火炉边上取暖。

见我们都坐安稳了,奶奶才挪动着下了炕,在柜子里好一顿翻腾。任凭父母亲如何推脱和劝说,她还是执意将馓子、麻花、油香、花生、葵花收拾了满满一木盘,放在炕中央的小方桌上,不停的催促着、絮叨着让大家吃。又找出几个洗涮干净的罐头瓶子,往里撮了一小撮茶叶,挖了一勺子白糖在里面,将滚烫的开水倒进瓶子,我帮着分别寄给了父亲和母亲。母亲担心晚上喝茶睡不着,起身将茶水放在炉边上煨着。奶奶抓起一大把干果放在炉沿边上,又抓一大把放在母亲腿跟前儿,嚷嚷着让她暂且搁下手中的活儿。

房门被推开了,四叔端着茶杯进了屋,四妈跟在后面,堂弟堂妹跟着四妈。四叔往杯里添了水,上炕后挨着父亲坐下,母亲往边上挪了挪,腾出许些位置来。奶奶忙乎着,往盘子里多倒了些干果,水壶多加了些水,火炉子里多添许些碳。

房门不断被开启,男人、女人、孩子,陆续进入小屋。

男人挨着男人,女人挨着女人,绕着通炕坐了一圈,一帮孩子围着火炉坐了一周,没抢到地儿的,只能坐在一角的沙发着。大人们讲述大人们之间的事情,孩子演讲,也只有孩子们之间才懂得精彩;男人们讨论的是一个话题,女人们是一个话题,孩子们又是一个话题,叙述者讲得精彩,听者听得入神,不同的话题,又好像同一个话题,有着各自的风趣。

讨论声、争议声、欢笑声、磕瓜子的声音、开水翻腾的声音、纳鞋底儿的声音,……奶奶满脸笑容,瞅瞅这个,瞧瞧那个,摸摸小布点,她是该有多喜欢这样的场景。扫视人群,她一眼就能知道,今晚缺谁,没来的,一定是有事耽搁了。奶奶被儿子和媳妇包围着,以她为轴,围着转了一个圈。奶奶深情的讲述一个古老的,关于她的,她和她的孩子们,她和她孩子们的孩子们的故事。我们静静聆听,只有听得见烧水壶里发出的“嗞嗞嗞”的声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变得屈指可数。大人们比以往更忙了,孩子们扑腾得更远了。从每一年的每一天,到春节放假的那几天,再到几年后才一见。

她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等待那扇被开启的门,等待探望者带走她的寂寞和孤单,等待探望者讲述山外边的精彩。听到有人要从外面回来,奶奶便早几天站在场边开始不断翘望,一手柱着拐杖,一手遮挡着刺眼的斜阳,避开眼前的障碍物,望着对面沟畔驶过的车辆,她怀揣无限希望,希望车里坐着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或是自己日益夜想的儿子,或是嘴里念念不忘的孙子、孙女。直到把外面的人盼回来,进了家门,她才不那么着急和心慌。她目送远远驶去的车辆,久久不肯离去,那目光望穿秋水、翻山越岭。

……

再次开启这扇门,还是那个屋、那个炕、那个炉,所有摆设都在,却已是空空如也,已不似从前那温暖,冰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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