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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佩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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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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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

我几乎没记住谁的生日——几乎这两个字,我打心底想放大两个字号,然后标红因此,当我问别人“生日什么时候?”,常常会得到三个答案,还没到,已经过了,你不是问过么?常常会试图装傻充愣逃过一劫,免得被嗔怪“不上心”。

但这的确无法辩驳,我曾经做过努力,兴致勃勃的在一个本子最后一页上用自己最好看最工整的字体写过很多亲朋好友的生日,后来我忘记这个本子在哪个角落了。我也在手机的备忘录做过记录,我的备忘录和微信的收藏一样,积累了厚厚的内容,然后再没有回头,似乎点开新建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它存在,然后再也不会被打开,不断有新的内容覆盖,不断备忘,不断被忘。

年少时情感发酵过程太长,习惯在告别的时候一脸云淡风轻,甚至曾经一度以为这样很酷。生活诡秘一笑,在某个转角给我哐啷一棒槌,痛的我撕心裂肺默默的蹲下来,无助的捂住大脚趾,顺便抹掉哭得难看的眼泪和鼻涕。

记得我爸送我去上大学那年,他离开的时候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闷闷的,但脸上扯出来的是灿烂的近乎欠揍的贱笑,双手挥舞的比小时候送他出远门打工还欢快,转身潇洒的回到宿舍,迎接期盼已久的新生活。能够很快的适应新环境这一点简直值得我骄傲的写进求职简历里,直到某个不知道为什么失眠的夜里,看着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和记忆里小时候他出远门那天的几乎一样,我瘪瘪嘴巴,喝了一杯掺着橙汁的二锅头,二锅头真难喝,掺了橙汁也还是难喝,难喝的我眼泪掉进嘴里都是苦兮兮的。

我试图记过我爸的生日,旁敲侧击,偷拍身份证,但是旁敲侧击没有结果,拍身份证得到的又并非正确答案——身份证上的生日和实际的生日年月日三项没一项对的这也是厉害,不过这对于我身边的长辈来说,这并非个例。

我以为可能我得不到答案了,直到某次回家为了找一个证件翻箱倒柜的时候发现了我爸当年记过歌词的笔记本,饶有兴趣的翻看,在空白页中间发现我爸熟悉的字迹,记载着我和我妈的生日。看来我用本子记生日是家族遗传,然后就这样,我获得了我妈和身份证上一点都不一样的生日。我和我爸聊天的时候装似无意的说起,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顺便问了他的生日。

这两个日期和很多日期一起静静沉睡在备忘录上,然后昨天晚上我打开日历查2021年春节是什么时候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丢丢慌张,悄摸摸仔细回想,发现第二天就是我妈的生日,霎时间于心里种下一颗愧疚的种子,一个晚上生成一颗巨大的树,枝桠上坠着很多想说的话,想送出去得礼物。

所谓“父母在不远游”,而如今交通方式的便捷,使得过去终其一生无法涉足的地方朝夕可至,也正因如此,我成为在异乡追逐梦想努力生活的庞大数字中的一个。看过世界在某处驻足,轻嗅异乡的花香,会想起家里的月亮。

该以什么回馈以父母的养育之恩?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答案,我们拼命想给对方的,又真的是彼此最想要的吗?听多了“家里什么都有”,和“我在外面挺好的”这样的对话,拨通手机里熟悉的电话时会长舒一口气,想想有什么新的问题。我们无疑是爱着对方的,但我们的爱总是笨拙内敛而不善表达。仿佛爱意一旦说出口就变的轻佻,只有离别时才适合拥抱。这么多年有时在目之所及处看见父亲节和母亲节的宣传然后送上祝愿,过年备齐年货的时买上一件给父亲的羊毛衫,不定时的邮寄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小的时候想尽办法从父母手里搞点零花钱,如今想尽办法说,这个玩意合适又便宜,搞活动不买简直太可惜。但我真的,没有给父母过过生日。

我快而立,父母已然知天命,中间隔着岁月的银河,在河岸的两侧彼此都是旅人,我见他们如明日,他们见我如昨,彼此都想着陪对方在长久一点,也知道终有一日,终有分别。还好,在终点抵达之前,还来得及抓紧对方的手,还来得及把爱宣之于口。

庚子年秋,八月廿三,祝我妈五十二岁生日快乐。此后年年今朝,此后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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