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花落水伤流年

伤尽天下痴迷人，却回首，青山不复，痴迷挥斩归时路。

残花落水伤流年，却只道，绿水常在，故人今朝觅无处。

                                         ——洛浅川《归路》

洛浅川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看着水晶杯的热水在缓缓地冒着水汽，他缓缓地端起了杯子，轻轻地呷了一口，厚厚的镜片被蒙上了一层水蒸气，蒸气缭绕。看着桌上花瓶中凋谢的残花，他眉头轻轻地皱起，站起身来将凋谢的花瓣洒向在楼下碧波荡漾的的琴裳湖中，看着美丽的花瓣从他宽大的手中悄悄地滑落，轻轻地随风起舞，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残花落水，流年伤尽，天涯陌路不相逢！”看着残花轻轻地飘散在空中，他的思绪也随着空中飘舞的残花回到了那时的青涩时代……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坐在客厅里的洛浅川握紧了拳头，心里一阵紧张，这一天是不是终于到来了？

他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捋了捋额前细碎的短发，走上前去轻轻地把门打开。

随着红色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一名身穿绿色制服的邮递员递给了他一个信封便匆匆离去。

洛浅川用颤抖的手打开信封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阴云密布的脸上突然灿烂起来。激动的他蹦到母亲的身边，开心地喊道：“妈，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啦！”

躺在床上睡得正酣的李苏月被吵醒，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儿子又蹦又跳的激动了半天，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噘着樱桃小嘴说道：“咱家养猴子了吗？”说完，又躺了下去准备睡觉。

“我说我收到师范大学文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啦！”这次，洛浅川的声音非常响亮。

李苏月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看完录取通知书后，眼角里充满着惊讶。

“妈，这些年，都辛苦您了，您起早贪黑的为我做饭，平时那么累还要哄我开心，鼓励我学习，真的谢谢您，没有您，我真的不会考上大学！”洛浅川看着母亲，爱笑的眼睛里充满着对母亲的感激之情。

“傻孩子，只要看着你有出息，妈再怎么忙都值！”李苏月摸了摸洛浅川的脑袋，微笑着说道。

洛浅川看了看入学费用，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学费……太多了吧！”

李苏月看着洛浅川坚定地说道：“学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一定会让你顺利入学的！”

她把自己和洛浅川他爸洛秋水攒了五六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替儿子交了学费。

快要开学了，李苏月帮洛浅川提着行李，走在送他的路上。

“到了学校，要认真学习，和同学一定要和睦相处，多交几个朋友。”李苏月看着已经长得很健硕的儿子，心里很高兴，但又知道不久后即将别离，心中又平添几许惆怅，“要按时吃饭，作息时间要规律，不能熬夜哦！”

洛浅川点了点头，她看着母亲，竟忽然发现她长出几缕白发，小时候经常背着他的那笔挺的背也开始慢慢地变得弯曲了。

他看着因为这个家操劳而白发渐生的母亲，心中下定决心：“即使流年飞逝，映我一脸沧桑，我也一定要学好知识，不让母亲失望！”

车窗外，所有风景都在后退，飞驰的汽车和他的心奔驰在前方……

洛浅川乘坐的公共汽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达了学校。

进入校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都是女生。这个学校的女生实在是太多了，找了半天，才发现了几个男生，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洛浅川走进校园，开始观察这个陌生的环境。

那些散发着青春活力的美丽的女生成群从他的身边走过，他的脸不禁红了一下，心里想着：“这就是我的福音啊！”

在貌美如花的学生会同学的热情地接待下，洛浅川办理了入学手续，入住了学生公寓，并且被分到12501班。

第二天，老师就集合了班级里的所有同学在智贤楼A107室开班会。

当同学们快要到齐的时候，洛浅川才进入教室。他刚进入教室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定睛一看，他的班级里的同学大部分是女生，是她们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

在众多女生中，洛浅川把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她安静地坐在喧嚣的教室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额前的秀发在窗边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飘动起来。她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洛浅川决定去和她搭讪。

“你好！”洛浅川的脸红了一下，走到她的面前礼貌地说道。

“你好！”可是她回复的态度却出奇地冷淡。

“我叫洛浅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洛浅川和蔼地问。他想，她对我的第一印象一定会很好。

“慕留香。”她的声音很轻盈动听，如黄鹂在低吟浅唱。

就这样，他们就算相识了。洛浅川就自我感觉良好，没过两个小时，他从包里拿出母亲李苏月给她烙的金黄的鸡蛋饼递给了慕留香，对她说：“这是我妈给我烙的鸡蛋饼，很好吃的哦，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吃西餐，不吃这些低档的东西。好恶心，第一次见面没到两个小时就表白？！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是你能追到的吗！”慕留香打量了土里土气的洛浅川，厌恶地说道。

“啪……”

有个男生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声音？”

   在一旁的女生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开心地说道：“这是心碎掉的声音。唉，真是自不量力啊！”

洛浅川的手里紧紧地握着鸡蛋饼，脸羞得通红，飞也似的逃离了这个教室，跑到了洗手间。

   他看着洗手池前镜子中的自己，矮个子，黝黑的皮肤，怎么看都不帅气，最重要的是自己没出息，家境也很一般。他狠狠地把鸡蛋饼摔在了垃圾桶里，心中沮丧极了。

他在自己的宿舍里躺了一整天，他为自己的表白被拒而感到羞愧，为自己的土里土气感到失落。

等到晚上的时候，室友花落落吊儿郎当地穿着浅蓝色的拖鞋走过来歪着大嘴说道：“这位仁兄，刚刚开学就翘课，这让吾等情何以堪？你怎么能这样呢？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吗？”

躺在床上的洛浅川抬起头看着他，阴云密布的脸不禁红了一下，无奈地对他说：“你说得对，我应该认真过好校园生活。”

花落落一脸坏笑，却把手别在身后，假装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觉悟，我就带你去网吧学习玩电脑游戏吧！”

“哇，你这是什么学习理论？”洛浅川的吃惊地把大嘴张到了地上。

听到玩电脑游戏，洛浅川不禁来了精神，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就准备出去。

洛浅川收拾好之后就和花落落去网吧出发了。到了网吧，花落落就教洛浅川玩一款名叫“穿越火线”的电脑游戏。

洛浅川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就被这款游戏深深地吸引了。激烈的战斗，逼真的音效，让洛浅川沉迷不已。他玩得正酣的时候，发现他使用的那台电脑的上机费用已经没有了。

他犹豫着是否要回去，因为他身上只带了五元的零花钱，上网费用是每小时一元，他已经不知不觉玩了三个小时了，都错过了上课的时间。上网费用虽然便宜，但是时间却这样白白地浪费了，他的心里不禁有些慌乱，就有了回去的打算，便对玩得正酣的花落落紧张地说道：“花落落，上课时间早就错过了，再这么下去今天的课就结束啦！”

“那又怎样？”花落落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飞快地敲打着键盘，满不在乎，似乎忙得连搭理他的时间都没有。

洛浅川一边享受着电脑游戏带来的快乐，一边担忧着逃课会受到的惩罚。不过，电脑游戏实在是太好玩了。很快，洛浅川就把这种翘课的内疚感抛于脑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玩电脑游戏中。

一连玩了四五个小时，洛浅川实在是太累了，就关闭了网络游戏，打开浏览器在百度里提问：“内心柔弱的男性如何才能得到女性的真爱。”

网友回答是：“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可以找一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

显然，这个拗口的回答是不能让洛浅川满意的，因为慕留香就是温柔一刀，被她戳死还会对她微笑。

两分钟后，又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是罗真人，找我算一卦！很灵的哦！你在情感上遭遇困惑，贫道精通八卦仙术，能帮你解答困惑的哦！贫道还能帮你算真爱在哪，只要你找贫道，贫道一定会让你幸福的哦！”

当洛浅川准备关掉网页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施主，你为情所惑，便知道你与佛有缘，不如来花果山寺庙吧，佛祖会赐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两分钟后，两个回答问题的网友在网上对骂起来了：

“牛鼻子老道，你抢贫僧的生意，贫僧让师太和你无法约会。”

“秃驴，竟敢跟贫道抢师太！你活腻了吧！”

“我们到玉女峰去决斗！”

“好！贫道乐善好施，相信施主一定会到我的道观里去的！玉女峰见！”

真是时代不同了，修行之人也在斗嘴！

洛浅川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去道观吧，我看这个道士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洛浅川早就听说学校旁花果山道观里的道士卜卦很灵验，就决定去试试。

星期六，阳光格外地明媚，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暑气并未消退，依然热得要命。

花果山的景色的确很美。放眼望去，到处是高大挺拔的树木，热烈的阳光透过树的罅隙照进来，一半惬意，一半忧伤。凉风阵阵，他的心也如阵阵松涛一起摇摆起来。

慵懒的白云在天空中轻轻地飘动着，很快，洛浅川就走到了那个道观。

他走进去看到了墙上的一副对联：“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横批是：“尊贵道德”。

他心生感叹，好有哲理的对联啊。

   在道观的中央，有一个很大的鼎，上面香火旺盛，青烟缭绕。置身其间，颇有得道成仙之感。

在缭绕的雾气中，缓缓走来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道袍，满脸发福，定睛一看却是鼻青脸肿。

原来，他就是罗真人。

洛浅川慌忙行礼，罗真人连忙回礼。他领着洛浅川走到了道观前的椅子上坐下了，罗真人看着洛浅川愁眉不展，又看他的年纪只有二十多岁，便知道他为情所困。

洛浅川对罗真人说道：“我家境一般，长相平平，追不到喜欢的女生，这可怎么办啊？请罗真人指点迷津！”

罗真人哈哈一笑，心里想到：“果然如此。”便对洛浅川说道：“你追不到女生，是因为五行缺水。对于你的爱情运势嘛，你对心仪的异性很容易心动，但不容易成功，常常无疾而终。因为要两个人一见钟情确实有点难。一般来说，异性对你的第一印象不会太深，只有和你交往一段时间才会发现你的优点和内在美。”

洛浅川把大腿一拍，对罗真人说：“对啊！”

罗真人把眉毛往上一挑，心想：“上钩了！”便对洛浅川说道：“施主真想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洛浅川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左眼皮在跳，这是什么运势啊？”

“左眼跳，桃花开；右眼跳，灾祸来。”罗真人摸了摸下巴上的长胡子，忽然胡子掉了下来。

原来胡子是罗真人用胶水沾上去的。

洛浅川大惊，对罗真人喊道：“罗真人，你的胡子掉了，这是什么征兆？”

罗真人也吃了一惊，自己骗人从来就没有失手过，这次怎么办呢？幸亏他反应快，就对洛浅川说：“贫道为了你泄露了天机，这是凶兆啊！要遭报应的啊！”

洛浅川一阵心慌，紧紧地握住罗真人的手紧张地说：“那你怎么办？”

罗真人把假胡子往桌子上一拍，对他说：“贫道自有消灾的办法，但是我想先让施主消灾，这是贫道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洛浅川紧紧地抓住了罗真人的手，说道：“大师对我这么好，我无以回报，你快说，要怎样才能消灾！”

罗真人压低声音说：“你有灾难，是因为你得罪了家里的阴曹地府里的鬼魂‘老人家’，你必须要天天摆上香案供奉着他，要保证每天都要有香火！不然你会大难临头！”

   洛浅川吓得瑟瑟发抖，他用一千元从罗真人那儿买了一张神像和很多香，飞也似的下山回家了。

回到家，他就按罗真人的话，每天都在焚香磕头，把学业都荒废了。

他每天都磕头烧香，整整拜了一个月，他以为这次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班主任在催他回学校，并且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旷课就要接受学校的处分了。

当他回到学校的教室的时候，慕留香笑着对他说：“你回来啦！”

洛浅川心中一惊，小声嘀咕着：“神仙显灵了？”这让他很高兴啊！

“浅川，上次是我说得太过分了，但是你不应该放弃学业啊，还有美好的未来在等待着你呢！不要相信那些鬼神，要相信自己的努力啊！”慕留香认真地说道。

“那你开始喜欢我了吗？”洛浅川小心地问道。

然而，答案是否定的。

洛浅川恍然大悟，靠拜神仙不如靠自己的努力！

从那以后，洛浅川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拿自己的无法改变的不足和别人的先天优势相比，而开始有自我成就的动机了。他上课认真听讲，课后认真复习，有不懂的问题就请教老师、同学，成绩稳步上升，在一次考试中，他的语文成绩考了七十多分，比以前一下子提高了十多分。但是，他的成绩比起优等生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他心灰意冷，心里想着是否要去花果山道观里出家，乞求神灵的保佑。

星期六回到家里到时候，看见母亲李苏月正在跪在“老人家”那里念叨着什么。

洛浅川没有打扰她，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老人家啊，保佑我儿子成绩飞速上升，毕业后能找到好工作幸福地生活吧，就算因此我折寿十年，也心甘情愿啊。我就这一个儿子，我只希望他能过着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生活。”  

在一旁的洛浅川眼角湿润了，用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声：“妈！”

李苏月回过头看到了儿子走到她面前紧紧地抱住她说：“妈，我一定好好学习，不会让您失望的，我要让您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李苏月的心顿时柔软起来了，她也紧紧地抱着哭泣的洛浅川，对他说：“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也无怨无悔，只要你能成材，我就心满意足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情绪逐渐平复，她就对洛浅川说：“儿子，我去买菜了，你在家好好学习！”说罢，她就出门了。

洛浅川也像温柔的李苏月那样，跪在了“老人家”的香案旁，对着“老人家”说：“求求您保佑我母亲健康长寿，一生平安，等到我毕业后赚钱了，就一定要好好孝敬她。”

洛浅川在家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认认真真地学习，李苏月还是没有回来。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他决定出门去找母亲。

他刚走到马路上，就看到李苏月倒在了地上额头流血不止，不远处就是她摔坏的电动车。

他疯狂地冲了上去，把母亲扶起来，母亲昏迷不醒。他立即拨打了120，把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李苏月送到医院抢救了。

因抢救及时，李苏月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而肇事者已经逃逸。

洛浅川的父亲洛秋水闻讯立即从他工作的建筑工地上赶到医院，刚看到坐在椅子上抱头痛哭的洛浅川就大声喊道：“你妈呢！”

“在病房！”洛浅川低声说道。

洛秋水看到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妻子，心痛地说：“怎么会这样！”

李苏月就缓缓地对洛秋水诉说了事情的原委：“我骑车的时候，我们结婚时你送我的那个找道士开过光的紫水晶项链突然掉在了地上，我就立即停车准备去捡起来，可是路上突然冲过来一辆车，把我撞倒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洛秋水拉着李苏月的手心痛地说：“紫水晶项链丢了可以再买，可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这个水晶项链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你送给我的，它比我的生命还贵重呢！自从你知道我想要一个紫水晶，你就早出晚归在外面工作，辛苦了几个月才赚到钱买到的，我真的舍不得丢掉！你看，它现在还是一点都没有损坏呢！”李苏月浅笑如花。

在父子俩的照顾下，李苏月很快就康复出院了。

他们回到家，洛浅川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香案直接清理掉，他一边扔掉一边对母亲说：“迷信真是害死人啊！”

洛浅川返校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纠结着什么爱情、神佛的，他每天都努力学习，和同学们友好相处，很快，他的成绩从中等考到全班第一名，又从全班第一名考到年级第一名。后来，他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顺利毕业，并且成为了一名语文教师。

恰逢秋日，微风吹过他曾经走过的那座熟悉的智贤楼，秋叶在缓缓落下，他接过手中的落叶，不禁感叹：“秋叶飘舞，岁月飞逝；我心安处，便是归宿。”

尾声

很多年后，已经成为大学教授和作家的洛浅川站在高档的公寓楼里眺望窗外美丽的风景，看着身边美丽温柔的妻子，忽然就想起那些年无处寻觅的爱情。

流年易逝，何处是归路？残花即将凋落，花瓣落在水中，就像那颗青春懵懂的心，不在苦水里浸泡，哪来扑鼻的芳香与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