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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社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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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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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喜剧骷髅

那次我带一帮小演员排练一个名叫《孙悟空大战流氓兔》的戏,由于舞台场景被假设在一个教室里,我们使用了一具骷髅来做道具,那可以被理解为是上生理课时用的,是我到实验室借来,一具白骨骷髅,风骨犹存,两袖清风,站在演出现场的讲台桌子上。

少年们对那具骷髅大感兴趣,纷纷涌过来捉弄它。那可怜的手臂被借来挥舞,被用来抓挠,还被用来偷袭女性。一具无声的骷髅,给我们平添了许多欢乐。终于,一帮没轻没重的演员,把骷髅的一只胳膊弄脱钩了。骂他们不会有用,我只好为那家伙的骨头脱节而哭泣。

为了防止丢失或弄折,傍晚我筋疲力尽地开始收摊子时,把那只脱钩的胳膊插在了那具骷髅的后背上。我看了,想笑。它那样子,就像一个老头插着一把老头乐或一把蒲扇在身后,不同的是,老头一般把东西插在裤头松紧带上。那骷髅确实幽默。

第二天排练开始,大家到达现场,一看,都一轰笑了,然后纷纷和可爱的喜剧骷髅打起招呼来。大家对它的称呼各异,有叫老表的,有叫皇上老爷子的,有叫哥们的,不一而足。我故意考他们:“……哎!这人的胳膊怎么到了后背上?”众人开始乱猜。“是魔鬼来了,一阵浓雾过后,啾!它的胳膊就到了它的后背上。”“我猜是一个小偷想把它带走,为了防止缺少零部件,顺手把它的手臂插到了他的胸腔里。”“是基因重组的结果,以后,它们家世世代代都将这样了……”我开始收场,说:“都不对。这家伙用了他一生之力,做的他一生中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把一只胳膊插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然后,他英勇无畏地死了。为了这,他忙活了一生,……呵呵呵呵!”

当天排练最后一幕,一胖演员被要求在台上滚动并发出尖叫,可他总是找不到感觉。我指导他说:“小时候,你被板凳缝夹过屁股没有?……当你的胳膊被人插到后背上时,你……该做出什么样痛苦的表情,该怎么撕肝裂肺地尖叫?”

正在他开口要尖叫时,一个美丽可爱的女生来到了排练厅,她要找那个没被板凳夹过屁股的胖子。她的出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一个不怯场的女生,不停地放电干扰我们,大家的下巴全都脱臼,是魔鬼派她来捣乱的。没办法,我只好把骷髅抱过去,对她说:“小妹妹,请你为我们保管这具骷髅。”她先是一楞,后来就很高兴地坐下,将骷髅立在自己的两膝上。但是,大家更多地注意到她那边去了,她在教那骷髅跳啪啦啪啦舞。我正式下逐客令赶她,众人大笑,她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肩包,和我拜拜,走了。

排练结束后,我们都发现,女孩拿走了骷髅的一条腿。幸运的是,出门时,在过道里我们发现了那条腿站在一只属于我的鞋子里!

生命里有一段时间,我们对一切都发笑。那是个美好的阶段,我们都还记得。我们把蚕豆皮套在指头上,自己看了就笑,伙伴看见了也笑。看到一个孩子把蚱蜢撕开,都围过去大笑。看到书上的数量词“一片”后,又看到“一爿”时,我们会笑个半天。谁放个屁那就更不得了,立即有人从新华字典上查出来:屁乃是从肛门里排出来的臭气也。那是个喜剧年龄段,世界上到处都是喜剧。看到老太婆坐在路边哭,或者看到大人发火的脸部表情,我们都要笑。我们并不想了解那些哭或发火后的内容,我们到天黑就呼呼大睡,我们不去思考。

那是一个把什么都当作戏剧的年代。当年龄渐渐大起来时,我们不会笑了,一定要借助道具或者进入戏剧状态才能发笑,真是可悲。而且我们知道,再过一段,我们会永远不笑的,因为我们已经到了把所有的戏剧都当戏剧的年代。

所以,我们应该允许少年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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