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运坐东向西
童年住过的那间土屋,凝聚了爷爷和奶奶多少血汗。艰苦奋斗的五六十年代,他们跑到低洼的水田里挖黄泥,到山上砍木柴来烧窑……外墙是土砖,内墙是土坯,屋顶用青瓦,三间平房,冬暖夏凉。
三代人曾经蜗居在里面聆听风雨,幻想阳光。饥饿的岁月慢慢地走向温饱,梦想的种子在泥巴的浸泡中茁壮成长。
土屋坐东向西,一如我命运的方向。东风无法推门进来小坐,西下的夕阳憩息在寂静的江畔。我看到的与等来的,和我祖辈们一样,只是无奈地看着希冀爬下山坡。
多少年的光阴,变迁成银白色的帷幕,似乎要遮住土屋简陋的面容,那些被抛弃的史页缄默无声,悄然地深埋在泥土最深处。
土屋自然的回归,多像一个人哪一天远离这个世界,依然眷恋着童年的故土,灵魂藏在它的根部,冥冥中,祈祷人间愈加幸福而美好。
如果不是那些小时候,经常见面打招呼的老人们,已经不在这个村庄,我就不会关注到土屋的老去,它颠簸流离的一生,也即将面临着另一场灾难的劫持。
土屋呵,老土的你,可是人间温暖的巢和家的港湾。清晨,快乐的小鸟飞过你的头颅。中午,阳光晒着你古铜色的肌肤。夜晚,月光照耀着你灰色的心事。
你见证的何止是凄风苦雨,沧桑的气息就如驱散不走的灵魂——多像故乡清贫的呼吸,时断时续,时隐时现,又如我日渐不见的青春,只能徘徊在记忆之夜,守望住晨曦中的那一缕亮光。
而今,我的命运依然坐东向西。背对阳光,我在黑夜里摸路探梦,努力地攀爬西边那一座巍峨的大山。两面的墙,犹如我跋涉的两腿和伸向理想的双臂,它们不是被东南风,就是西北风,无情地刮出现实斑驳的伤痕。
时常在半夜梦里,我隐约聆听到有春风在后墙唱歌,可惜我看不到它优美的舞蹈,我只能行走在洁白的纸页上,用笔来狂舞残喘的青春——面黄肌瘦的理想,等待故乡多情的雨水来疼爱,把我痛快地淋漓成饱满的诗行,用汗水与泪水浇灌出芬芳的硕果,报答这一片生我养我的苦难大地。
注:摘自水过河散文诗集《篱笆家园》(2017年8月团结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