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诗：木船和竹篙

青蛙和害虫 

那是一只玉树临风的青蛙，

被爱情的毒手推进枯井里，

每天惆怅地望着天上的彩云。

它在半夜里做了一个噩梦：

看到自己的结发妻子害虫，

正在往井里扔金色的石头。

青蛙愤愤然地说：

我这一生爱得光明磊落，

对得起自己半斤重的良心。

害虫怒吼一声：

你只是爱我纯洁的灵魂，

却嫌弃我丑陋的容貌。

——你我本是相生相克，

但我真的会爱护你一生一世。

——谁叫你天生就有一副好皮囊，

所以，我越虐待你，

我就感到越快乐。

正当他们吵得面红耳赤时，

村长的儿子提着篓子来了。

盗窃过他家蔬菜的害虫，

开始在风中瑟瑟发抖，

恨不得像一列火车般逃跑。

王子，我们要开庆功大会，

需要你来陪伴我们喝酒啊。

——梦里听到这句话，

青蛙从惊慌中快速醒过来，

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只瓦煲里。

害虫正在旁边偷笑。

摆钟和老头

悬挂在墙上的那只摆钟，

是身怀绝招的时间神偷，

谁知道，

它偷走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和火柴盒一样大的阴间，

似乎住满了神态各异的鬼魂。

摆钟的心脏病又开始发作，

急忙向门口的老头求助：

快来给我上链条吧。

没想到老头冷心冷面地说——

你停止下来也好，

每次我听到你的响声，

就觉得你这个丧钟是为我而鸣。

——我的存在与生命无关。

时间只是一面虚无的明镜，

日出日落不过顺应了自然法则。

——死不悔改的恶魔啊，

地下所有的骸骨都是你埋葬的。

义愤填膺的摆钟正要辩驳时，

它的秒针戛然而止。

很快，老头也倒下了，

变成一只他亲手杀死过的知更鸟。

寺庙和尘埃

居住过人、神、鬼的寺庙，

如同十八层地狱里阴暗的囚室，

游荡在空气中的尘埃，

偷听到了它断断续续的呓语。

——我可是世界上最雄伟的宫殿，

每天前来跪拜的凡人络绎不绝。

尘埃讥讽道——

抬头看一看浩瀚无垠的星空吧，

那里有着最神秘最深邃的风景。

——我万般珍爱眼前的

金银珠宝，珍馐美馔，

给我如痴如醉般的享受。

——所有的荣华富贵啊，

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消逝。

且看南朝四百八十寺，

早已化作荡然无余的烟云。

哦，那绝对是一个血色黄昏，

浩浩荡荡的拆迁队伍，

开着庞大的挖掘机踹进来了。

寺庙啊，寺庙，

你无需被铁砂掌绝地反击，

就落得和尘埃一样的卑微下场。

木船和竹篙

横亘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的河流，

流走了多少世间苍凉的故事。

摆渡老人遗留下来的木船和竹篙，

就像情同手足的两弟兄。

木船对竹篙说：

过去恩公在长河里漂泊不定，

昨夜我听到南海龙王的召唤，

迎候他的灵魂前来栖居。

竹篙应和道：

这将是一个美妙极致的旅程，

既可以赓续我们的摆渡岁月，

又可以报答他多年来的恩情。

又是一个烟波缥缈的黎明，

竹篙用强劲的双臂划着木船，

船上的莲花灯摇摇晃晃，

忽明忽暗的红烛流着清泪。

忽然响起了急促的呼喊声

——打劫啦，快跑啊。

原来是威风凛凛的土匪，

像哈巴狗一样爬了进来，

搜刮着老百姓锅底里的油脂。

心如铅沉的木船和竹篙，

惊起了一江怒吼的浪涛。

呜呼，木船还是被拖走了，

空留竹篙独自天涯。

突然河面上空传来悲愤的巨响

——反骨仔，我白渡你了。

2022年7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