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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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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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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一个母亲

走在深秋寂静马路上,走在枝繁叶茂的丛林里,走在波澜壮阔的海滩......请别问我更多想起谁——我怕告诉你,我总想起我母亲。

我母亲,童年是在一个我从没去过之处、一个叫竹山的村庄长大它离我家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不过三十里之地。每当母亲跟我说起这段时光,是重复道:那时候在外婆家,念到二年级就没读,外公外婆不让,整天叫我干活,如若不听,一棍子就下来,哪怕老师来家里——这是母亲养父母家。

六岁时,母亲独自外出务工了,当时我哭喊着不让她走十二岁前,母亲很少回家,连过年都在老板家、忙着料理别人家小孩,以致我童年对母亲几乎没印象;而父亲,更多是在我耍闹不听话,便会拿出几毛钱来哄我除此之外,人说他年轻时很懒,无需确知。

十二岁那年,父亲由于在叔叔农场干活时闪腰,连同他的凡事难以与人好好商量,开口便像个大喇叭似地咆哮,总把好事搅和成坏事,弄得很少有人与他打得了交道;自然也没挣到什么钱。

初二学期,母亲回家,了房,父亲外出——后来据小学老师讲,父母向来不和,从母亲嫁过来便不和——这里不过多提——当时比较有感受的是,终于结束了颠簸流离生活。因为从五年级起,家里便被荒草荒废了,我的性情也像匹脱了驯教的野马,一路跟随父亲从泉州农场到二爷爷家;从二爷爷家堂爷爷家再回泉州......我记得有年临近过年时在外婆家偷了别人东西,母亲回来得知,用杉树刺把我逼到外婆家衣柜底狠狠打,而我还拿东西朝她反抗,也种下了一种恨;以致母亲就算在家带我读书那几年,她心里都感受到,甚至我出入社会后才告知,我那好像不是她儿子——我现在所能记住的,大概是由于那年夏季我没考上重点高中,没听她的规劝,选择了读中专。

记忆颇深的是,母亲在家带我四五年期间每到夏季,她总埋头山上树林里摘枫树叶然后将晒干好的卷叶装入袋子中,高高的压在旧板车上,因而夕阳下,常常见一座歪歪斜斜的小土包自动缓缓地隐没在一片松林路口——我总是看着,母亲也不让帮,希望能我更好地读书学习;也从这时候起,母亲明显变黑了想来我的上学费用,零花钱等,应该不少来源于枫树叶。我现在有时看到枫树叶,都会不禁感慨道“如芸芸众生里的一片枫树叶,如漫漫岁月中凝结的一块铁,母亲,我能把你比作什么呢?没有什么比这更贴切!”

步入社会后,母亲也像全天下农村母亲般,期盼我早早成个家;常言所说,“农村的孩子早当家”,想必也有这一层关联。但我不孝的是,时常过年不回家,而是选择在中秋生日时候。这可把母亲操心坏了,眼看我年龄越来越大,还不安分四处跑,只能在鸡鸣乌啼间一日三餐并作两餐

一二年西双版纳凑巧手机,外婆去世也不得知。之后姐打电话问我在哪里,说妈担心。外婆也带过我,对我如亲孙子般,我在她家那段日子就像在自己家,所以对于外婆的去世,我很遗憾没能送她一程。母亲也没怪我,还说我也忙。

可我忙什么呢?不用想,最奢望的莫过于我的文!我并非科班出身,中专计算机也没学好这些年来由着自己,想趁年轻多去外面看看,积累点东西(自认为),落了工作与学习穷困潦倒——每当为此,或是为其他有人帮了我,母亲总说,要记着,社会还是好人多然而回想起来母亲那多少个失望眼,又何曾真的阻拦总是以远超父亲的容忍态度,在我跟她更多讲述心里话后,,你要去哪里,去吧;你要做什么,做吧只要不是坏事

母亲一辈子都为家、为子女勤俭操劳,到如今,六十多了——0九年时还从家里楼上摔下来受过伤,撞到头,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依然更加勤俭操劳。一五年年底回来,我去余江县城某小区住,见她从清晨七点忙到次日凌晨一二点,竟然同时做两份工作!别人说她越做越有精神,在我听来更多的是无地自容。下班后,按说要抓紧休息,可她不,她要慢慢熬上一锅粥,等到第二天;至于菜,一盘腌雪里蕻她可以吃上好几天——有点东西,或是她觉得可能有用,也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捡的,总会我回家翻出来给我。还有回她牙疼了好些天,我叫她别乱吃东西,去看医生。她说这是老毛病,没事。以前我是知道,尽管也有这种情况,但样子,总不至难以吃下东西这回,她吃一口饭,含一口冷水,吃一口饭,含一口冷水……疼得按着腮帮子不停“咝咝”叫,手也放不下来,还不去看医生,连药都不买,也不怎么让我买,说没事自己会好。我们都讲了多少次蛀牙带她去,都不听,说怕疼。其实哪里是怕疼,还不是怕花钱——但这,是我希望的一个铁人、机器似的母亲

一六年哥嫂在家,母亲不用在东乡县城带小孩读书,我遂她接来深圳本期望没事就让她在我身边,也看着我点,哪曾想母亲没闲几天,就只和去了下世界之窗海边,她就一定要我给她找工作,她说该见的都见了,该玩的都玩了。之后我不得已给她找了份保洁工作,她硬是完班还要去捡“破烂”而且一年到头不仅工资如数交给我,连同那些捡破烂的钱都恨不得如数交给我,我真不知她兜里还要如此虐待自己。她说在店里有吃有住我需要钱,需要用但我敢用吗?三百多天时间里,别人从没见母亲买过吃的,仅有的一次买水果,还是回请别人——我都怕她前世是劳碌命,又或是前世她欠了我前世。

中秋,我从拉萨回家后到版纳。因为迟迟没能找到合适工作,我窝在租房里,想到自己面临的事业与成家压力——更多的还是在于母亲身上围绕着她的某种议论、是非、自卑,深耕极少出门;文也不好,隧在除夕前有些想跳进澜沧江让澜沧江把我带入深海中洗净。但当我走在景洪港边时,还是回了头——现在想来,这似乎与跟随我包里多年的母亲相片,曾经丢过、千里之外还是通过善意把它找回来的母亲相片也有关?我舍不下家乡语母亲打了电话,说了自己困境。忘了母亲当时用什么语气劝慰“你若了,我还能活吗?妈从来没要求过你什么,只要好好活着,不求你大作为......”这回,她连一向“唠叨不已”的成家之事都没再提。想到此,我眼眶又止不住热涌,遂改了个带有母姓的名

母亲不管是在家,还是待屋里,总有忙不完的活。每次回无论是我,还是哥姐,多少要给她帮忙。一九年十二月回家见母亲嘴两边下拉,眼神黯淡,整个脸明显忧劳成“苦”字,便觉受够了尤其是看到家中楼上楼下放的那些老古董更来气——我有听说,有些老人家也如此多年的衣物舍不得丢——箱子,袋子堆得各个房间都是,连楼顶层面都有我都偷偷埋了好些——也不能随便丢,怕其中放了钱我们仨小时候的我们买给她的,外婆家带来的......几乎都是没用或者用不上之物,东搁西放,看着就乱糟糟,搞得每次回家都要替她找。有时半天找不到,她自己也给忘了,一问一说就急,牛脾气,非要硬找到,气得我们忍不住道:“当初怎么就没把你给摔傻呢!”

回家后我也跟着母亲下地种了点油菜,还不到半天功夫想到那些田地又将带给家里无尽的烦忧——母亲带小孩读书时,周末总抽时间从县城走路回家惦记着地里所种的毛作物,有时连夜里——特别担心,劝解无数次若是要回家,一块儿带着小孩坐车不听人家亲戚邻居能总帮你照看吗。这多少年的积压酝酿在这次回家后次日县城见母亲时还特意一遭我的都酸胀不行歇了好几次,用了三四个小时才到家为此,更不仅为此,我狠狠说了母亲,难道放松些日子就不能过吗

0年正月初四晚饭时,这是头次,作为家中最小最不懂事的透过母亲站立的疲倦姿态当着全家人面又说了母亲甚至说道她再任性下去,也许用不了几年必将全身落病,归还地,到时候怎么办,还如何能像她所(听算命人言),会有亲外婆九十九岁高龄白此一生。我某种感觉到我要跟母亲顶着干,破除些东西。油菜花是很美,菜籽油也的确香,我让它们长什么呢,为了这样的东西于我而言实在难以咽下母亲的美与甜。决定了,甚至还对母亲讲,以后再也不会管你那些破烂,也别叫我替你做那些零碎事我要趁夜将那些油菜给连根拔起。哥拦住了我,我能明白这其中的背后含意。

母亲常说,不用担心我,天会保佑她信佛,已经到达那种“信仰”地步——或者也因我,才天不怕地不怕。我虽然也接受过蛮多佛教思想,比如从林清玄散文当中;比如从弘一法师的思想当中;比如我所到之处总会去当地寺庙看看,但大体上都把它当作文化之类,无论还有道教、基督教等,都不至偏——然而当我从拉萨哲蚌寺山上下来,还是请了块刻有藏文“阿弥陀佛”的深色石块,回家送给母亲,妄天能替我看着

正月初十晚饭,母亲又在楼上翻衣物。我叫她吃饭,她又让我把箱子搬放好我突然异常脾气上来:“我才不搬呢,吃饭时候也不吃,老忙这些没用的!”我赌着气,到夜里七八点,一两小时过去,还不见母亲下楼吃饭。哥问我妈哪去了,我说在楼上哥上楼了。当我坐在自己房间,心里始终无法平静,那些我计划要抄的学习资料,再也抄不了我干坐着,感到后怕了。后怕就像当年母亲跟我在深圳、临到年底结完工资要回家时突然找不到她一样,怕她找不到我,非常后悔——但固执又使我坚持已见:没人帮她了,看她还能犟到几时。十来点钟,气温更加刺骨寒冷,母亲走进我房间,她洗脸,不知有没吃过饭,径直到我身边,冷不防狠狠在我背上打了下我心里顿时像块重大石头落了地,感到无比畅,我对母亲“打吧,多打几下吧!”我是真怕母亲,我感到了母亲的亲——令我后怕着。随母亲拿来她存放了二十多年的梅花表,叫我好好保管。我知道这表九零年代据说值一万多,哥曾经有短期戴过,看着心酸母亲更多的为我

正月十二,举国人民都在家好好待着——面对肺炎疫情越来越严峻的形势,母亲竟然不顾全家人反对,不顾可能造成的妨害,执意走路去镇里她的养老金。我知道,母亲不愿对父亲与哥嫂具体,是因为她想早点取出钱来给我很高兴,说我在自考了大专又要忙于自考本科,在学好,怕我缺钱,我啥时外出也不知对这样的母亲,我还能什么,只能更多地写道“当我心生那条远去之路,当我走向那条远去之路,母亲开始为我担忧,她把担忧埋在了田间小路;当我带着家乡的尘土,当我带着母亲的新衣,母亲开始为我担忧,她把担忧埋在了田间小路;当我怀揣一丝收获归来,当我怀揣众多迷雾归来,母亲为我拂去朝露;她把担忧埋在了田间小路,当我感到母亲伤羸之躯,当我感到母亲饱受之议,我对日月告诫自己,也要为母亲拂去朝露。”用以警醒自己

这次回深圳,我为能更好地学习,租了个房间。但有一天从外面回租房楼下不经意间抬头看到“桃园楼”三个字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此前我看多栋房间,竟然不知觉住在带有母亲名字当中“桃”字楼这天我在房间里看着手上戴的梅花表,时间,过去了多年仍能校准;仿佛还显示出一种别样的严寒芬芳,遂不禁感到,以后回家,要多陪陪母亲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耗费了太多时——哪怕事,不能顶撞她心劳远胜于身劳!

母亲尽管也有缺陷,个性之要强,年老之不懂收放,但她的爱做到了无私。曾经的严,现在的宽,她都在一点一滴力行头顶的压力不亚于我——而我更多的无畏,也因有她。正如当下,我为未来更多的可能,也为母亲,又开始了一个专业考这是“一生二,二生三......我以后但凡有些变善,有点作为,都离不开母亲。

啊,母亲,叫我无法言语的母亲你这样一个母亲,我还能说什么,愿用我的余生,来换取你此生更多的安康——你这样一个母亲,让人倔强的心疼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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