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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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卖棉难
一 扣记者
那是腾飞刚上任当书记，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摊上一锅事，那就是棉农卖棉难。古渡是全国棉花生产基地县，种有百万亩棉花，那年大丰收，亩产皮棉超过百公斤，号称全国“棉花双百县”，丰收后的棉农集中在一个差不多的时间段里蜂拥至棉花收购站，虽然全市有十大棉花收购加工站，可远满足不 了72万棉农的需求。
那种卖棉难真是少见，卖一车棉花得等三天三夜，那卖棉队伍从棉花收购站沿着公路排出十几里地长。棉农收棉花一天就能摘一车，可一车就得卖好几天，怎么受得了？
那是改革开放初期棉花还没有市场化，市场上不允许棉花交易，只有一条路就是交给国家。交给国家国家给的钱也是有限的，棉农生气呀，你国家收起来这么难，你是不要呢，你不要我就丢，反正不值多少钱。
于是，就出现了有的棉农弃棉不要的情况，把棉花往棉花收购站外面的公路上，路沟里，空地上一倒。你说不要吧，没说不要，等哪天好卖了再来卖。你说要吧，又丢在那儿一时不管了。
这种情况还没大事，可这时出了个走极端的棉农，他等了三天三夜棉花没卖出去，那老伙计就急眼了，说那天是喝酒喝糊涂了，划了根火柴就把一车子棉花点着了。棉花一着，消防车也拉着笛来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从308国道上飞驰来一辆212吉普车，急刹车停下来，下来个穿一身牛仔装，脚穿旅游鞋，扛着长镜头照相机的女记者，下来车就“噼哩啪啦”拍起来，拍了一阵子，就拿着录音机访问起棉农。
她叫白杨，专门来明查暗访卖棉难问题的。她原意为趁着慌乱自己采访完一走了之，没想到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在现场负责治安保卫的派出所的民警和一些乡镇领导工作人员以及一些临时顾用的保安人员，发现这个情况就马上过来阻止。
白杨一看有人来阻止就想跑掉，她很是马利地奔向了没有息火的吉普车，可一进去，一踏油门知道坏了，事先有人已经把车钥匙拔走了。
她被团团围住。
于是，她从车里下来，派出所的所长走到她跟前，上去就想抓她。她一闪身把那派出所所长闪了个踉跄。派出所所长是警校毕业的也会两下子，两个人就过起了招。在他们过招的期间其他人就收掉了白杨的照相机录音机等采访工具。
白杨掏出记者证，大声对抓她的人说：“我是记者，是国家的记者。”
被激怒的派出所所长咆哮着喊：“你不是记者还不抓你呢。”
卖棉花的棉农们，听到她是记者，是来给他们做事的，一时间群情激愤起来，“轰”的一下就把派出所那一伙人围起来了，人们举着手里的家什，奋臂高呼：“不许抓记者，不许抓记者。”
白杨寡不敌众，被抓到了派出所。
棉农们把派出所包围起来。那个放火烧棉花的老人也被抓起来，他们把那老人五花大绑拷在了一棵树上。
白杨看着老人那眼泪夺目而出，她告诉那派出所所长：“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要付出代价的，我是记者，那老人是无罪的。”在场的还有乡镇的乡长等，他们跟在后面，那派出所所长一个劲地请示乡长，乡长就跟他做指示。
白杨提出抗议，抗议他们不能这样对待老人。他们倒是不敢把她也拷到树上，可也是想收拾她，其中有个保安就说：“摸摸这小娘们。”于是就有两个小子凑上来，她拿了个格斗的架式，吓得他们没敢动手。
这个时候乡长向乡党委书记汇报，乡党委书记者马上就向市委宣传部汇报。
作为宣传部新闻科长的我一接电话就急眼了：“你们这是胡闹呀，了不得了，你们捅大漏子了，千万别动那记者一指头，了不得，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我马上向部长汇报，千万不能动记者，赶快陪礼道歉。也赶快把老人放了，不能拷在树上。我们马上到。”
如果说别人不知道这玩艺比害眼厉害的话，我林青可是清楚呀，这记者明查暗访，抓得可是个热点问题，上级一旦知道马上就会来处理，再加上你们抓了记者，这就是轰动全国的大事呀，全国媒体一报道，别说你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当不成了，乡长也当不成了，乡党委书记当不成，就是市委书记，市长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你们惹了大事了呀。在那边接电话的乡党委书记接听电话的手就开如哆嗦了，然后浑身就开始哆嗦了。
当时我只知道是个记者是个女记者，但还弄不清楚是哪里的记者，是省级的，地级的，还是国家级的，我想新华社的可能性大，那新华社的记者才是抓问题的记者。但万万没想到这个记者比新华社的记者还厉害。
我马上跑到部长办公室，姚菊花 部长一听这情况汗就下来了。二话没说叫了司机开车就往这个乡里赶。等部长和我科长赶到，一切都晚了。
她不亏是训练有素的记者，在蜂拥到派出所的棉农们的强裂要求下，趁着那乡长要她站出来给棉农们做工作，她对棉农们讲了一通道理，希望大家保持冷静，她说：“棉花丰收了是个好事，这么好的事不能因为卖棉难而毁了，政府没有做好收棉工作肯定是一种失职行为，派出所抓人肯定是不对的，这些事都会得到处理。我现在回去马上向上级汇报。保证那大爷没事，他不会因为此事而追究法律责任，不是纵火犯。大家先散了，好不好？你们记住有个记者叫白杨，我会为大家说话的。”
就在棉农散去的时候她借机逃上吉普车，用她备用的钥匙打着火一溜烟地跑掉了。
没过三天，市委机要室里接到了省政府机要室传来的密件，几乎在同一时间，全国各大媒体发出了好几张照片加文字。
那照片是一个老汉烧着了自己的一车棉花，火焰和浓烟映照着一张无奈的老脸。
照片的标题是“卖棉难棉农无奈烧棉”，文字这样说：9月20日，记者到全国棉花生产基地县古渡市采访棉花收购情况，正好碰上了一个棉农点燃了一车棉花，记者随机进行采访，棉农告诉他已经在这儿了排了三天三夜的队了。记者看到卖棉而排起的长龙前面看不见头后面看不见尾，少说也得十里地长。今年棉花大丰收，可地方政府对收棉工作准备不足，棉花收购站里只有一台地磅，收进去的棉花也大都散放，另外，记者还了解到，棉农拿不到现金，大都是政府打的白条。
那个密件的内容就更加厉害了。
那被称为机要文件的密件除了照片的文字说明以外的内容，又加上了记者采访受阻，受到派出所关押。更重要的是还加上了非法拘留棉农，用手铐拷在树上，并要以纵火罪追究法律责任等内容。
在那机要文件上最要命的是有国务院领导的批示：调查此事，严肃处理，尽快解决卖棉难问题。后面跟着是省长的批示：立马组成调查组，调查属实后对有关责任人进行处理。
接到机要文件市委五大班子立马召开紧争会议，传达学习，一时间古渡市慌了手脚。
省里派来了调查组。
就在省里调查组展开调查期间，你说这个白杨厉害不厉害，她为了看个所以然，跟着一个省艺术学院的艺术摄影展潜回到了古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