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的迈腾车

小张大学毕业就在政府部门任职，这几年，事业很有起色。妻子小刘和他是大学同学，几年前下海经商，创办了一家办公用品店，生意也渐趋火红起来。小俩口的小日子过得滋润舒适。女儿聪明漂亮，几乎集合了小俩口所有的精华。

几年前，县城里的小汽车稀罕而紧俏。那时，小张心中就揣着一个梦想：有朝一日，也要拥有自己的私家车。

盛夏，正处金融危机。别人因为失业犯愁，小张俩口子趁着国家的政策优惠，拿出几年来的积蓄，果断出手买了一辆大众迈腾轿车。

乍买小猪筛细糠。车子到家，小张格外珍视，早摸灰，晚洗泥，业余时间几乎都交给了心爱的迈腾。

妻子小刘瞧着小张高兴的样子，乘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过段时间，我拿个驾照。”

小张拧着眉头说，你算了吧！磕磕碰碰的，磕碰了车，你负责啊？小张的态度不容置疑。

强扭的瓜不甜，小刘从此不再提出学车的念想。

起初，小张技术毛糙，难免磕磕碰碰。勤能补拙。小张抓住机会练车技。刮风下雨，女儿一个电话，小张就到校门口恭候。早出晚归，妻子更是专车接送。小家庭因为拥有了这辆迈腾，其乐融融。

妻子开店，时常需要送货上门，以往花个三元两元的，雇辆三轮车就得了，周末，妻子就让小张代劳送货。小张心想，送货练车两不误，一取两得，送就送呗。

妻子表扬小张说，自从买过车，人就跟换魂似的，勤快多了。

小刘的父母住在县城的西郊，距小张家五六里远，要从市区最繁华的街口通过。小刘经常要到老人家拿个鸡蛋，送个苹果什么的。自从买了私家车，这些都由小张代劳。岳丈岳母也觉得女婿比以前孝顺多了。老人家头疼脑热到医院什么的，一个电话过来，都由小张负责接送。

两家需要跑腿的事，全由小张负责。小张驾着自己的爱车，不时汇入城市的脉搏中。小张感觉，城市就像一场交响乐，高雅而时尚，舒缓而流畅。

年底，单位准备人事调整，按理，小张最有希望提拔。

早上，小张和局长撞个迎面，局长拍拍小张的肩膀说，小子，近来工作不在状态呀！可要好好干哪！小张心里咯噔一下，到底是鼓励还是安慰？

小张心里打不到底，一天下来，心里七上八下的。晚上，郁闷一天的小张在外面和同学聚会，喝高了酒，醉汹汹地回到家里，刚睡下，电话响了。丈母娘急呼呼地说，老头子身体不舒服，要到医院去一趟。妻子小刘赶紧捅了捅小张。小张的心烦透了，翻了个身又蒙头大睡起来。

不一会儿，丈母娘的电话又到了。小张赶紧披衣下床，驾车赶到岳父家。

挂号、检查。医生说有中风迹象。小张心想，这年头医生总是把病情说重些，好让病人口袋里的钞票掏得利索些,小病大治，头痛医脚的也不在话下。

小张帮岳父办好住院手续，天已经鱼肚白了。

中午，没到下班时间，妻子电话就打了过来：还不过来看护我爸，你老丈人病情不轻啊！话没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张前脚刚进病房，妻子就骂开了：你要是及时赶到，老头子怎会这样严重？

岳父躺在病床上呻吟着，手臂上吊着点滴，头上缠着雪白的纱布。小张仔细一瞧，岳父平日方正的嘴角已经明显地歪斜了，跟耳朵几乎形成了同一个走向，左眼珠被歪嘴拉扯着，放大凸出了好几倍，右眼被眉纹和嘴角牢牢地围堵着，费尽力气也难以睁开，看上去羞怯隐蔽，猥琐不堪。整个面部唯有鼻梁刚正不阿地坚守阵地，只是显得特立独行，不像以往那么协调合群了。

岳父见了小张就跟仇敌一样，左眼愤怒右眼埋怨，两眼虽然态度不同，但意见高度统一。嘴虽不在其位，仍谋其政，含混不清地抗议着什么，大概是在咕哝小张昨晚到迟的责任和后果的吧？岳母也一改偏袒女婿的风格，背过脸去一把鼻涕两行泪地翻小张的旧账。

小张有些委屈，家离医院也就那么两步远，打个三轮车不就得了？再说，医院也有现成的120么，干嘛非得让我开车送医不成？

这糟老头！昨天还是派头十足的“中层领导”，眨眼怎就成了狼狈不堪的翻毛鸡？小张“噗嗤”笑出声来。女儿指着小张说，你笑病嗷？这人笑神经失调还是怎的？小刘见丈夫这副德行，发疯似地推搡着：滚滚滚。小张一个趔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小张的病房就在岳父病房的楼上。躺在床上，小张懊恼不已，哎！都是迈腾惹的祸。

２００９年１１月１８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