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

从村子走到马路边，要走1个多小时的机耕路。超超和我家人一起把我送到马路边，去火车站的班车来了，我上车后向他们招手，我看到父母和奶奶都哭了。从出门前一直到马路边，他们就千叮咛万嘱咐。

我从小到大，最远的地方就是去过我们县城，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也是一个人出去闯荡。心里既有对远方的憧憬和向往，也有对未知的恐惧和焦虑。

到了火车站，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到售票窗口，售票员问我买到哪里的票。我说广东，她又问广东哪里？我一开始只想着去广东，至于具体去广东哪里我还真没有想过。

在我迟疑时，后面有个背着大包的大叔不乐意了：“小伙子，你买不买？不买可别耽误我的时间，我只请了3天假，答应了主管要赶过去上班呢。”说着也不管我乐意不乐意直接插队到我前面对着售票窗口：“给我一张去东莞的票。”

大叔拿着票消失于人海中，我也实在没有目的地，只要是去广东就好，就随波逐流也买了一张到东莞的火车票。由于没有出过远门，颇费了一些周章方才找到该车次的候车点。发车时间到了，开始检票，我又随着人头攒动随波逐流挤到了7号车厢上，然后按照票面信息寻找我的座位。

18号座位正靠着窗口，我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然后坐下。我边上是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女孩，女孩长相一般，不及袁晓和南宫月，不过身材非常丰满。她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顾着带着耳机听她的MP3。我这一边就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右手边是窗口，她左手边是过道。我们对面还有两个空位，我暗想不知道是怎样的两个人坐我们对面呢。

因为是第一次坐火车，对一切都感觉很新鲜，我发现整个车厢和车身都是绿色的。我四处张望，看那些到处找座位的人，他们推推挤挤，嘴里骂骂咧咧。那女孩像是司空见惯，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听歌。

我突然看见了买票时插我队的那个大叔，他背着沉重的大包一边看手中的票，一边四处张望，嘴里还念叨着：23号！

我刚才看过车上的标号，23号就是我对面的位置。我朝那个大叔招手：：23号在这里呢！

大叔一看，乐了：“小伙子，是你呀！”喜滋滋的背着大包在一片众人的抱怨声中挤了过来。走到座位旁边时，他那硕大的行李包把我旁边的女孩擦了一下。女孩睁开眼皱了一下眉，倒也没说什么。

大叔脱了鞋子踩在座位上，努力的想要把他那个硕大的背包塞到行李架上去。估计是过于沉重，努力了几次也没有成功。我也脱了鞋子踩在座位上，帮他搭了一把手才算成功放进去。

大叔说：“谢谢你啊，小伙子。”我笑着说没事。

大叔坐下来之后，就把窗户拉了上去：“这样好看外面的风景。”

车子开始发动，随着一声滋滋的声音，火车开始动了，先是缓缓地，后来慢慢加速。看着窗外的风景快速的像放电影一样倒过去。

这里是我熟悉的山水，有我熟悉的人群，有我听惯了的乡音，而远方的东莞在我的脑子中只是一个陌生的地理位置。我不知道此行我将会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会面临什么困难。从小到大一直待在家人身边，此刻我将要独自一人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开始一段未知且不知要持续多长时间的生活。

我又想着爸爸妈妈、奶奶、外公外婆、弟弟，不知道啥时候再跟他们团聚了。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眼眶红了，两颗泪珠儿啪嗒的落了下来。

坐对面的大叔看见了，笑着说：“小伙子，这还没有走多远就开始想家啦？第一次出门吧？”

我看了一眼大叔点点头。刚才在专注于想心事，此时我才发现大叔旁边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20多岁染着黄色头发且流里流气，举止猥琐的男子。他时不时的斜眼偷瞄我旁边的女孩。

大叔说：“小伙子，看你也就16、7岁的年龄，怎么不上学要去东莞？是跟家人吵架了要离家出走吗？”听大叔这么说，我旁边坐的女孩也睁开眼好奇的看着我。

我说没有。

大叔说：“那你好好的干嘛不上学？看你斯斯文文的，像个学生伢！”

我心想：“若不是身不由己，谁愿意背井离乡啊！可眼下这种情形，我能不走吗？这些话我也不能跟他讲呀，我总不能说我是得罪了人，被人逼走了吧。”我也只好编个理由说家里穷，没有钱上学，我只能辍学去东莞打工。

大叔一声叹息：“哎，都是命苦的伢啊！”

接着，大叔跟我讲起了他的人生经历。原来，大叔年轻时也是学霸一枚，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尖子生，也是由于家贫不得已早早辍学进入社会。早些年，他在东莞的一家电子厂打工时遇到了他现在的爱人，两人喜结良缘成婚后有了一个女儿，后来又添了一个儿子。今年他女儿已经17岁，儿子6岁。他和她的爱人带着女儿在东莞打工，儿子在老家由爷爷奶奶带着。为了节省开销，他们已经有2年没有回家。后来实在太想念家里的老小，这次他专门请假回家看看。

听了大叔的经历，我不由得感叹，人生真的不容易啊。

打开了话匣子，我也不再拘谨。开始跟大叔聊一些我的经历。我告诉他，我这学期开学后就升高二，我喜欢语文不喜欢数学，我的平均成绩是班级前十，最好的一次考了年级综合第三名，语文单科成绩考过年级第一名时，我旁边的女孩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大叔说，这么好的学习成绩辍学可惜了。坐大叔旁边的黄毛则眼睛一翻，轻轻的说了一句：“呸，吹什么牛逼。”

我懒得理他，又继续跟大叔聊我小时候的事，比如说上树抓鸟最后从树上掉了下来，和小伙伴去游野泳、摸泥鳅，还有拿鞭炮炸牛粑粑等等。

大叔哈哈大笑，说他儿子也这样调皮。

我旁边的女孩也笑了，她说她小时候也爬过树，也被狗追过。相同的记忆和经历总是很容易拉近人的心。很快她就没有了一开始的戒备和拘谨，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原来这女孩叫夏岚，上到初二就没有继续上学，后来跟着她的姐姐进了东莞石碣的一家电子厂。

突然眼前一黑，原来是火车开进了隧道。

整个车厢都是黑的，原本嘈杂的声音此刻也静了下来。

突然，夏岚发出一声尖叫：“啊！”那声音格外刺耳！

火车很快就驶出了隧道，车厢里又明亮起来。夏岚脸色涨得通红，愤怒的盯着坐她对面的黄毛。黄毛眼神有些躲闪转过头看着车窗外，避开来自夏岚犀利目光中的拷问。

大叔问道：“小姑娘，刚才怎么啦！”

夏岚不说话，身子气得发抖。她还是狠狠地盯着黄毛，眼里流出了几滴委屈的泪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