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冰棍儿

很多年前，宋丹丹老师一句“他家穷的，管啥玩意儿没有”，算是触动了中国人的神经，大家闲聊常以此调侃。当时老妈曾对此一脸严肃地说：“真是少见多怪，他家那还算穷？也是没见过真穷，那时候，有手电筒人家并不多。”也正是因为自己家穷，才更有发言权。用老妈的话说，那时，我家的穷属于漏了顶，又掉了底，衣食住行，样样都在及格线以下。

说实话，我很害怕讲述这段家史，因为即便现在回忆起来，丝毫不轻松，那种痛苦的感觉简直深刻入骨。我刚满一周岁那年冬天出奇的冷，老房子四处透风，一碗水放在屋里，第二天早上已经变成冰坨。这可把老妈吓得不轻，连忙掀开被子，看看我是否已然冻僵。于是，晚上睡觉时，她便把我放在肚子上，用身体的温度给我取暖。因为整夜不敢翻身，很多时候，她都是穿着被我尿湿的衣服挨到第二天早晨的。每每提及此事，我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老妈内心的酸楚，她小心擦掉的眼泪，全都流到了我的心里。

在那个年代，孩子能够吃到的零食只有冰棍儿、水果糖等极有限的几种。冰棍儿五分钱一根，足以让人开心一整天。一天，老妈领我刚走到村口，就听见一个冰棍儿小贩卖力地吆喝，“冰棍儿，白糖冰棍儿……冰棍儿，白糖冰棍儿……”。这种小贩最精明，越是看见孩子多，叫卖的声音就越大。同村另一个妈妈把自家孩子杀猪一般地拖走，一边走，一边还有拳脚招呼在孩子身上。其实，这样的一幕早已司空见惯。后来得知，当时，老妈口袋里有一张十元大钞——只有一张。那是我家的全部财产，掌管着一家人未来一段时间的柴米油盐。这钞票哪怕蚀掉一角，都可能使我家陷入无米下锅的境地。我不敢瞅老妈，更不愿瞅冰棍儿小贩。老妈的手几次抖抖地伸进衣袋，又空空而出。就在我以为希望破灭，连冰棍小贩也以为这桩买卖就要泡汤的时候，恰巧表哥放学，远远地看见我，神差一般跑到小贩那买了根冰棍儿送到我手里，乐颠颠抱着我回到了家。

当时，我只记得那冰棍真甜！竟忘了老妈眼中闪烁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