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澡大哥

我家小区旁边，有一个大众浴池，门面简约，价格亲民，深受附近一带居民欢迎，里面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搓澡大哥。

男宾部固定有两名搓澡工，我们要说的这位又瘦又高、五十岁出头的样子，不知道姓什么，姑且叫他瘦高哥。自从浴池开业，他便在此工作，算来已有五个年头。在这五年间，浴池曾经易主，他的搭档更是换得像走马灯一样，真称得上是铁打的瘦高哥，流水的搭档。

每次去洗澡，都能明显感觉到，想找瘦高哥搓澡的人需要预约，即使排着长队，大家仍然愿意等，足见他的服务深得人心。往往在这个时候，他的搭档在无聊抽烟或摆弄着手机。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能够在一对一的正面比拼中始终保持绝对优势，瘦高哥一定是特别善于交际的。可事实让人大跌眼镜，他是极不健谈的，甚至还有些木讷。估计一天不说一句话，他都不会觉得闷。常常可见顾客闭着眼睛惬意地躺在浴床上，瘦高哥一言不发，挥动干瘦有力的手臂。看他搓澡，绝对是一种艺术享受，有时候像书法家肆意地挥毫泼墨，有时候又像古玩家轻柔地摩挲着宝玉。无论怎样的顾客，他总能精准地满足他们的需求。

随着光顾的次数越来越多，我跟瘦高哥也逐渐熟络了起来。得知瘦高哥和妻子都在这个浴池工作，从年轻时进城务工，因为没有文化，便在浴池搓澡，已经足有二十年了。瘦高哥不仅在城市里安家，而且供孩子读完了大学，买了婚房。每次讲起这些事，瘦高哥都是满脸掩饰不住的自豪。

二十年，有多少人能够始终坚持干一行？瘦高哥二十年的坚守着实令人钦佩。凭着一双手，养活一家人，绝不是件轻松的事。按照每天服务20人计算，在这二十年里，瘦高哥服务过的人数早已超过14万。14万——对任何行业的从业者来说，都是天文数字的。

就在我们赞叹瘦高哥勤劳的时候，他却自嘲起自己是个“傻瓜”。他的历任搭档从来都不屑于一般的搓澡，一会儿说你皮肤太干，一会儿又说他湿气太重，巧舌如簧地引导顾客“作浴”，所谓“作浴”，无非就是把捣碎的水果或者牛奶、红酒等涂抹在身上。（我家那个顽皮的孩子曾戏称“作沙拉”）收费比一般的搓澡可高得多，少则几十元，多则数百元。这么看来，瘦高哥确实是有点儿“傻”。

“我从来不劝顾客作浴，谁想作啥就作啥，哪能为了多挣点儿钱前就骗人呢。”瘦高哥一边说，一边腼腆地笑着，能够真心地感受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满心地自豪。

二十年过去了，憨憨的瘦高哥依然傻气十足，傻得可爱！傻得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