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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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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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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大酱

无论春夏秋冬,在东北寻常人家的餐桌上,大酱几乎从不缺席,它以一种更含蓄、柔和的方式表达着盐的态度。

在酱的制作已经完全实现了产业化、规模化的今天,在广袤的东北大地上,仍流传着手工制作酱的习俗,俗称“下大酱”。酱制作的过程既简单又精细,展现的不只是一个贤惠主妇的细心和智慧,更是一家人勤俭持家的家风。时至今日,酱赋予生活的早已不只是咸这一种味道了,但是,在大多数人眼中,最地道、最具代表性的酱,还是一家一户自制的农家酱。农家酱因其别具特殊味道,在很多人口中被称作“臭大酱”,可在多少离乡游子的梦里,总少不了那么一碗“臭大酱”。

要下好一缸大酱,原料至关重要。记得小时候,我不止一次看到姑姑和邻家婶子坐在炕头挑豆子,一边闲唠着家常,一边抓起一把黄豆放在秫秸编成的“盖帘”上,那些颗粒饱满的金黄豆粒,顺着秫秸形成的滑道,迅速地滚落到盆子里,那些被虫蛀过或在收获过程中挤碎的“残豆”就留在秫秸上,连同那些发生病变的“黑豆”、“绿豆”和“红豆”一起被淘汰掉。一个下午的工夫,豆子挑好了,全村的热点信息也全在掌握之中了。

人们把精心选好的豆子放入清水中,轻轻地揉搓洗净,洗去表面的灰尘后,便静置在净水中浸泡。直到每一颗豆子都足足地吸满水分,膨胀后的黄豆颜色变淡变白,个头会足足胀大一倍以上。一般,人们都选择在农历的二月二(龙抬头)到二月十二期间烀酱豆,将泡好的豆子、适量的水放入大锅中,先用大火烧开,再转小火慢慢地烀,在烀酱豆的过程中,不停的用勺子上下翻炒,就这样,酱豆一点一点被烀熟、被捣烂,直到全部烂熟。

用烀熟的酱豆制作酱块就像制作土坯一样,经验丰富的主妇们一阵拍打,把酱豆堆成大小适中的长方体酱块。以前,大家都住泥草房的时候,就在房梁的木杆上平铺着几块木板,把作好的酱块子放在上面,直等到它完全风干,裂开缝,里外遍布斑斑黑色的霉菌。其实,下大酱与当地气温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下酱的人们却无需深究其中的道理,一代代的传承,她们只要记得在每年的四月初八、十八、二十八这几天,把风干霉变的酱块分解成小块儿连同水和盐一同下到酱缸中,下大酱最重要的仪式就这样完成了。

细细品味下酱的过程,像极了我们过日子,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摸索出了下酱的日子,一定要图个吉利,酱“发”得好,日子也便稳稳地“发”起来。至于酱豆、盐和水的比例,只是个粗略的要求,绝不会严苛到精准的程度,就像生活需要认真,但更多时候并不需要较真一样。只要用心,日子到了,酱豆、水和盐自然融为一体。大酱成熟的过程,就是一个“熬日子”的过程,干硬的酱块在盐水中渐渐变软,溶解,每天再用酱耙子不断地上下搅弄,附着在酱块上的霉菌等脏东西不断地溢出,被撇掉,大酱从里到外都是亮眼的金黄色。

酱缸上面是一个帽子,说是帽子,其实是秫秸或芦苇编织的斗篷状盖子。在酱缸帽子下面是酱缸蒙子,由纱布做成的酱缸蒙子,四个角分别系上小坠子。酱缸就这样,像一个老者,静静地守护好每一个家庭、每一段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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