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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祯霞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3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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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徐祯霞:秦岭之媚

这里说的秦岭,具体到某一个地方,便是我所熟悉的牛背梁。要说牛背梁吧,它其实是秦岭的一个横断面,位于秦岭东段最高峰,之所以以牛背梁来叙说秦岭,只是因为秦岭的概念太大太宽广,它横跨甘肃、陕西、四川、山西、河南五省,1600多公里,不是我的目力所及,而牛背梁,是我工作和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是我常常见到的具体所在,秦岭上一个具体到我生活中的山脉。当然,作为秦岭东段最高峰,牛背梁的春天,也正是秦岭的春天,牛背梁的明媚,也恰是秦岭的明媚,它是秦岭上一个位置独特的山脉,我以“一角窥全局”的视野,以牛背梁的春天看秦岭,而牛背梁的春天,又让我看到了个人目力所不能及的秦岭的妖娆的春天。

今年,我是在出差的路上看到牛背梁的姣好和妩媚的,在秦岭山中生,在秦岭山中长,在秦岭脚下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在牛背梁工作和生活整三年,对于秦岭,我似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是,却又不是完全的熟悉,因为秦岭的丰富,秦岭的博大,秦岭的多变,秦岭无限伸展和绵长,我所见到的秦岭总能带给我新鲜和意外,因此,秦岭在我眼中亦是风云变幻和不确定的。出行有个习惯,坐车素来不贪睡,因此,得观一路风景,每每行一路,便总能将万千风物尽览眼底,这于我是趣事,也是出行的收获。

不知不觉间,春天来了,它是在我无意识的时候来到的,当然,最初带来春的讯息的是桃花,看到桃花开了,人们便下意识地知道春天来了,在桃花开时,其它的花儿也赶着竞相开放,春天便会隆重登场,带给人们一场盛大的花事,在百花竞艳中,人们从严寒中走出来,从压抑许久的心情中释怀出来,毕竟,一个冬天,让我们压抑得太久太久了,我们需要释放,需要重新点亮生活,需要无所禁忌地与大自然走近和相拥。

勿须多言,今年的春天于许多人来说,都是向往的,盼望的,甚至是急不可待的,三年之疫,让心情沉重得太久太久了,年前的群体变阳,又让许多人的生活陷入阴影,疾病、焦虑、煎忧困扰着人们的生活,让人们不得开怀舒心展笑颜,我同我的家人,何尝不是如此?起初是姐姐一家阳了,继之是弟弟一家阳了,后来二哥一家阳了,我们互相牵挂,又互相勉励,让彼此都用坚强的心态和谨慎的生活习惯来共同抵抗疫情与人们带来的慌乱与无措。好在,年关之际,疫情渐去,人们生活逐渐趋于安稳和正常,得幸过上了年年岁岁传统的中国年,这是所有人值得庆幸和宽慰的。人们都在心里祈祷,希望春天早点来临,希望生活安乐和太平,似乎只有春天,才能给人们带来崭新的一切,才能刷新一切,只有春天,才能让万事万物重新回到初始,回到一个全新的开端,重新开启一个崭新的年轮和纪元。在这种心境下,人们对于春天的盼望尤为迫切!

而我,素来便是一个爱春天的人,做为一个文艺女青年,我总是对花儿情有独钟,不只是对一种花儿,而是对所有的花儿皆喜爱不已。我爱桃花的轻盈,我花杏花的雪白,我爱李花的粉嫩,我爱海棠的热闹,我甚至还爱苹果花的俏丽、樱桃花的烂漫、梧桐花的任性,当然,还有连翘的金黄、牡丹和芍药的丰腴,等等,那些灵动的花儿让春天变得美不胜收、多彩多姿,美丽和迷人之极,我做不了花的使者,但是我却愿意做一个护花人。记得有一个文友网名叫“牧花人”,想必也是喜欢花儿之极,取此名,是否有想拥花儿于一庭之夙愿,看来,天下爱花之人甚多,并非独我一人。

自坐上车后,我的视线便随着车轮移动,当几簇淡粉色涌入我的眼帘,我便精神抖擞、心旷神怡起来,我不禁轻轻地说出声来,桃花,桃花,桃花开了呀!引得车上的人频频回头观望,我方觉失态,便闭了口,只一个人尽兴地眺望。每次出行,我总是喜欢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有时坐车的时候,因为没有买到窗口的车票,我会跟附近的人商量着调换,调换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窗外的风景,而多数人是无暇及此的,有的爱看手机,有的爱睡觉,因此,我每次跟人换座位都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只要我一提说,立马就有人跟我换座,他们可能不以为意,我却充满了感激,感激他们对我的成全,感激他们这么爽快就应了一个陌生人的请求。

当然,从西安到营盘这一带,也是秦岭东段最有特色的一段地形,它峡谷深深,道路幽长,车不是在山体上跑就是在峡谷中跑,既惊险刺激,又千变万化,车从峡谷中走向高处,便走上了赏花之路。车行之处,那一簇一簇的桃花便在山体中开放,因为离得远一些,那一株一株的桃花,便变成了一束一束的了,好象是被人捆成了花束,有了庄重和花团锦簇之感。那些点缀在山间的桃树叫山桃,人们也叫它们为野桃,它能开很美丽的花,也能结红艳艳的果,小时候,我吃的桃多半是在家乡的山上摘得的。而在这秦岭中,自然而然地生长着许许多多这样的小桃树,它们是大自然的赐予,是这秦岭上与生俱来的物产,没有人栽种,它们却遍及这山山岭岭,自然地生,自然地长,予人间以风情万种和香甜的诱惑。这山中有多少的桃树,没有人能够数得清,只是一到春天,它就开放,开得山花烂漫,开得满山粉艳,开得山含情来水含笑,开得桃花灼灼笑春风,而这么一百多公里的山岭,也因为这桃花灿烂,而充满了诗情与画意,看着这些花儿,心便变得温情与柔软,似乎再硬的心肠都会软下来。

一年四季,似乎只有春天的秦岭是最娇艳的,含情脉脉的。它像一群身着花衫的小姑娘,一会儿蹦蹦跳跳到这里,一会儿又蹦蹦跳跳到那里,人到的地方,它能到,人不能到的地方,它也能到,它可以近在眼前,举手能够采摘,也可以远远地开在山顶,开到天边,开在那云天相接的地方,时不时地投来一个媚眼,还会俏皮地招手和冲着南来北往的人微笑。阳光下,它绽放着纯真而无邪的笑脸,风一起,它便被挠得“咯咯”地发出愉快的笑声,还或者跑到深沟大涧里,跟你玩起捉迷藏的游戏,诱你走进更深邃更神秘更高深莫测的秦岭,不论怎样,它都让人喜欢、宠着和被爱着。因为这些明媚的花儿,人们想去登山,人们骑着车在秦岭的国道上四处奔走,去探寻春姑娘的足迹,用眼睛和摄像机留下岁月中最美丽的剪影。

在桃花盛开的时候,李花和梨花也不甘落后,伸着小脑袋从花苞中调皮地钻了出来,在一夜之间,或者在某个春风到来的早晨,它们便蜂涌着挤入人间,将一场花事闹上枝头,纷纷扬扬,缤纷亮丽。当又一年春天到来的时候,它们是如此的欢喜,欢喜生命的重生,欢喜又可以重新跃上枝头,扮靓人间,欢喜又将孕育出新的果实,实现一朵花或者是一棵树的价值,它们一个一个像是新婚的美嫁娘,既娇羞可人,又喜不自胜,这世间,任何生命的重生,都是庄重而神圣的,都是让人惊喜和欢欣的,它们的蜂涌出现,明媚了山间,醉了山头,硕大的秦岭就像是一个壮实的汉子,拥着这如许的新娇娘,如何不欢天喜地、精神抖擞?

要说秦岭,本就是一个天然的植物园,是一个大自然的宝库和药库,它有高的乔木,低的灌木,还有各种树下的低矮的植物,以及匍匐于地面的苔藓类植物,等等。当春天苏醒,各类植物被一场雨水唤醒,它们抖一抖身子,迅速萌生,来赶这一场春天的大集,各自使出看家本领和十八般武艺,让自己成为人们眼中的欢喜,成为天地间美丽的使者。是啊,这万千的植物,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妙,各有各的明媚与鲜妍。我曾在在牛背梁工作三年,常年奔走于牛背梁上,也因此,识得了许多的植物,交了许多的植物朋友,甚至,在没有人的时候,我能够一个人看着那些植物几个小时都不觉得枯乏,它们某一种植物,或者就会让我瞬间生出灵感,捕获到一首诗,或者是一小篇精美的散文。在牛背梁时,我写过牛背梁的树,写过牛背梁的花,写过牛背梁的草甸,写过牛背梁的毛竹,它们在我眼里,都是生动的充满灵性的植物,也因此,在牛背梁认识了众多的中药材,譬如丹生、柴胡、麦冬、茯苓、天麻、薄荷,等等,还有那四季常青的铁匠树和千年冷杉,它们都是稀有树种,它们的存在,已经成了牛背梁上的一道奇观,不以四时和春夏秋冬而改颜色,它们是稀有的,它们也是珍贵的,它们以存量少而成为大自然的尤物,大自然的博大和深邃无限,让人们得以尽享人世间的美好和绮丽多彩。

紧接着,连翘开了,紫荆开了,马兰花儿也开了,最最隆重的要算是牛背梁上的杜鹃花了,它们一个个就像是盛装的大唐公主,艳丽端庄地被春天捧出,让牛背梁在几天的时间中瞬时变得雍容华贵起来,它们款款地开,款款地立于枝头,款款地迎着蜜蜂和蝴蝶,杜鹃花以它的妩媚和妖娆惊艳了牛背梁的天空,也惊艳了秦岭的天空,让一场花事变得盛大而恣意汪洋,当然,这样的花事也吸引了远远近近的游人,他们来看花,来猎春,来采撷牛背梁最美的春色,而此时,我只端坐于一块巨石之上,看天下可看之人,看一年一度牛背梁最美的春光,此时,我总想起卞之琳的一首小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牛背梁何尝不是因为这些游人,而成了令人向往的风景呢?更有那路中间的一棵树,因为长在路中间而被留存,也因此让它成了岁月中永恒的风景。

春花媚了牛背梁,也媚了秦岭。看着这满山的明艳与动人,我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世间纵有千般好,唯有百花能醉春!”

(注:此文刊发于2023年《生态文化》杂志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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