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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振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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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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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下的羊角河

羊角河从县城北流过,水浅却不清澈,翻滚着乱石且杂草丛生的河滩比水流宽得多,每年也只有夏季,河水淹没河滩,方能显出河的浩荡。所以,如果不是当年几乎每个夏夜都有百千之众在这里叉鱼,而且个个收获颇丰,我可能早已将其忘却。

这么一条不深不宽的小河哪会有那么多鱼可捕?在我初识羊角河时也这么质疑,但随后发生的事情,让我对“水不在深”的真谛心服口服。

一件事是我刚入厂时,几位室友就带我到厂门口的水沟去抓鱼。小沟宽可跨越,深只及膝,里面的水也不过尺把深,而且流得懒懒散散。但我们仅用铁锹、水桶,采用“涸泽而渔”之法,一会儿就逮住七八条一斤以上的鲶鱼,并以此为我搞了个接风鱼宴。

另一件是一次我上夜班时,从工厂的排水明沟里竟然游上来好几条大鱼,最大的一条有三四斤重,欢蹦乱跳,摇头摆尾,把当班女工吓出一场大病。

羊角河及周边小水沟里有这么多鱼,自然会引得众人前来捕捉,但因当地的鱼卖不上价,故以盈利为目的者不多,更多的人只是图个乐呵,就像现在很多人喜欢钓鱼一样。可是在羊角河捕鱼比钓鱼要辛苦得多,原因是这里似乎只出鲶鱼,而鲶鱼又常常在晚上活动。对这种规律的所以然,我至今仍不得而知,只晓得要想捕鱼,只能晚出早归,常常要在河里熬通宵。虽然捕鱼人几乎都能早晨“归来鱼满舱”,但个个都是一身水,一身泥,一身疲惫。

当时在羊角河捕鱼采用的是一种比较原始,只有在少数民族地区才能看到的方法——叉鱼。其工具可自制,只要有一根木棍,在前端绑上用钢筋或八号铁线制成的三股钢叉即可。辅助用具也只要一只手电筒,一双高腰水靴足矣。其中手电筒有点讲究,最好是能装四五节,甚至是六七节电池的,不仅用的时间长,还亮堂。

我跟同事去叉过鱼。入夜,我们穿着水靴,打着电筒,小心翼翼地在水深一尺左右的河滩上搜寻。这里白天只能看到卵石和杂草,但晚上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许多鲶鱼。它们慢慢地在水中晃动,在被手电筒强光突然照到的瞬间,会不知所措地俯在地上。此刻,手脚敏捷的叉鱼者,就能用鱼叉将其叉住,并使劲按在水中,等鲶鱼奋力挣扎的劲头殆尽,再用鱼叉将其挑到岸上,或者直接用手捉住,放进腰间的鱼篓。

我尝试过这套讲给别人时好像头头是道的动作,但却从未将其转化成生产力,甚至可以说是屡试不第,每每让鱼儿跑掉,从未享受到将鱼挑到岸上或装入鱼篓的感觉。不是尚未伸出鱼叉,鱼儿就逃出了我的视野,就是只听“咔嚓”一声,将鱼叉扎到石头上,震得手臂发麻,而鲶鱼却优哉游哉地走了。为提高叉鱼技术,我重温过光的折射理论,但总是在计算水深、光源强度,水的浑浊度等因素之间的关系,确定鱼叉投掷角度之前,被鱼儿不紧不慢地跑掉。

羊角河就在我单位旁边,即使不去叉鱼,夏夜我也经常去河边走走。那时,这里的夜色很美,注满水的河滩把小河打扮得宽阔舒缓,使其竟然装得下头顶那片星稀月朗的天。容得下我身旁灯光闪烁的城。此刻,习习晚风拂面而过,风中裹着草香、花香、虫啾和永不停歇的蛙鸣。平静的河面上晃动着绰绰人影和点点“渔火”,给倒映其间的银河注入了活力和生命。这一切常常让我不由自主地朝河边走去,嘴里还自然地哼起“马儿呀,你慢些走,我要把这迷人的景色看个够”。

几年前,我遇到一位来自羊角河畔的朋友,在聊及那里的情况时,他告诉我这条小河已近干涸,水中的鱼儿也早已绝迹。他的话让我又想起了羊角河的夜晚,但出现在脑海的再也不是一幅美丽的图画,而是一种近于原始的荒蛮。其情景是河里游走着数以百计的捕鱼者,个个手持钢叉,肩挎电筒,腰别鱼篓,脚蹬水靴,赤膊挽裤,面目狰狞,保持着一种临战的姿态,随时准备结束另一种动物的生命。哎!原来我自以为陶冶情操的行为竟然是如此丑陋。此刻,那忽亮忽灭的手电筒光柱突然变成了飘忽不定的鬼火,而有人叉得鱼后的大呼小叫,听起来就像从坟茔里传来的野狐悲鸣,让人毛骨悚然。

羊角河畔的美景和水中的鲶鱼没有了,惭愧的是当年我亦曾手持钢叉,当过以此为乐的叉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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