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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振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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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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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打洛

与友相约去西双版纳,并由此出境到缅甸掸邦旅游。几日里马不停蹄,目不暇接,首先在景洪民族园享受了“泼湿一身、幸福终身”的待遇;接着就进入热带雨林,认真翻阅那部《绿色天书》;随后又在境外曾多年种植罂粟的土地上解读“闻花空道胜于草,结实何曾济得民”的寓意;还惊恐地“欣赏”了布岛族女人脖颈上套着几十道,几十斤重的项圈,服役般的舞蹈表演。然而上述情景,虽然印象也深,感动也甚,但终因桩桩皆走马观花,故每欲记述都引出一知半解之愧怍。幸好还有边城打洛的几幅剪影已植入脑海,让那一抹美好时光成为恒久。

打洛位于云南省与缅甸交界处,由一条仿佛被随意丢在地上,曲曲弯弯的白线,与其所属的勐海县城、西双版纳首府景洪连在一起。小镇多商埠却不喧嚣,隐山林而不闭塞,竹楼与山寨交辉,新居与佛塔相映,就像一块翡翠,镶嵌在祖国大西南的边境线上。

打洛距缅甸掸邦东部第四特区勐拉县城只有3公里,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使之几百年来一直是云南与境外交流的门户。此间,在以打洛为枢纽的“茶叶商道”上,马帮那叮铛悦耳的铃声从未停息,驮着境内外的特产和生活必需品,载着各民族的友谊与文化,把云南与东南亚乃至世界,紧密地连在一起。

一 界碑巍峨

途经打洛,第一幅难忘的剪影是中缅边界上的界碑。

多年来,我也去过几个国家,但大都是在交通工具上通关过境,只有这次是步行迈出国门,进入另一个国家。其实与以往相比,此番不过是一次短暂的边境游,但当我看到伫立在边境线上的界碑时,一种仿佛要漂洋过海、远离祖国的依恋却油然而生。这种感觉让我意识到,原来界碑是有生命的石头,而且每时每刻都在诉说,在歌唱,在释放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使人怦然心动,热血贲张。

我越过的界碑是中缅边境218号的(1)号附桩,座落在打洛曼蚌寨边。碑身齐腰高矮,由天然石料凿成,上部为长方形,基座以梯形深植于这块神圣的土地上。正面刻着“中国—1993”,侧面清楚的显示着编号。界碑的背面是一些勾勾圈圈,仿佛能跳动的字母,想来一定是缅文。看到这神奇的文字,一种图腾突然浮现在眼前。于是,身边的界碑竟化成了山神、土地、或者是当地居民信奉的神灵,镇守着边关,保佑着一方平安。但是,当我再次看到“中国”这两个在此地具有特殊意义的大字后,觉得眼前的界碑其实更像威武的边防战士,沿着我国22800公里的陆地边界一字排开,手握钢枪,筑起了一道血肉长城。

界碑是主权的象征,这种感悟让我想起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国门被侵略者肆意践踏的年代。也想到在抗日战争时期,就在打洛口岸,就在我此刻站立的地方,中国军队远征缅甸,写下了“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的豪迈,还有“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悲壮。

界碑对人们的感知是相通的,相同的。所以,每个出入境者从她身边走过都会表现出一种庄重,一种壮士才有的荡气回肠。

打洛人了解旅行者这种心理,于是,每天都有成群的女孩,在界碑旁同游人合影留念,权当是为亲人送行,或者是在迎接同胞回到祖国怀抱。此时此地,我特别喜欢她们演唱的歌曲《界碑不会寂寞》。

二 南览黄昏

“打洛”在西双版纳傣语中意为联合渡口,因早年各族居民共同修建的渡口而得名。现在,虽然渡口已被桥梁取代,但流经打洛的南览河却还在淙淙流淌,记录着小镇昨日的沧桑,今日的欢歌。

南览河是澜沧江支流,在打洛辖区有30多公里,余者皆为中缅界河。出国后的南览河被称为湄公河,流经缅、泰、老、越、柬五国,最后进入太平洋。由于其水量充沛,河道平缓,是众多国家的母亲河而被誉为“东方的多瑙河”。

南览河给我留下的剪影是从掸邦回国途中那个美丽的黄昏。当时,金色的夕阳正从缅甸一侧投向打洛,远远望去,小镇与周围绵亘的群山已经被染成了黄色,雄伟的国门则就像贴了一层金箔,放射着万道金光,更加神圣庄严。俯瞰脚下,清澈的打洛江水,晃动着平缓,细碎的波浪,像无数根金针拖着千万缕银线在水中流淌,闪现着耀眼的光芒,展现着打洛流金飘银的富足,而且饱含着“江头江尾”的胞波情谊,流向远方。

我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望着这神奇的世界,猜想是不是因为打洛的山里埋藏着数不尽的翡翠、玉石和其它珍宝,才有了眼前这一切。

太阳跳动着隐进了山的另一侧,随后,天边就堆满了火红的云霞,而打洛的金色也很快就被“山家处处面芙蓉,一曲溪歌锦浪中”的意境所取代。但就在此刻,比诗意更美的一幕出现了。原来就在太阳落山之际,一群傣家女孩犹如天上飘来的仙女,突然降临人间,来到南览河畔。落霞将她们艳丽的服饰映照得光彩夺目,就像一群孔雀旖旎飘然。与内地不同的是,这里女孩洗浴时穿着衣服,与泼水节的情景有几分相似,所以她们并不回避路人,而是以一种物我两忘的意境在水中沐浴、嬉戏。开始,我以为这些傣家的小孔雀出水时必定会变成一只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不料她们所展现的始终是“立若碧山亭亭竖,动若翡翠奋其羽”的身形。这种情景让我想起我国古代人物画“曹衣出水”的画风。因为这些傣家女孩,不仅丝毫没有落汤鸡的窘相,反倒因薄衣贴体,尽显出这种画法中美女的刚劲稠叠。不过令人不解的是,此画风之鼻祖曹仲达祖籍西域,后在北齐为官,想来绝无前往西双版纳之机缘,却不知其作品为何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傣家少女独有的腰身、装束与性格。

尽管打洛的黄昏如此迷人,但满目的金色和天边的晚霞最后还是被暮色的悄然所笼罩。于是,在悠悠的晚风中,我隐约听到了佛寺的暮鼓。听到葫芦丝已经在竹楼旁吹起了《月光下的凤尾竹》。

打洛,一座边境小镇,谁能想到你的夜晚是这般柔和,宁静,意趣无穷。

三 童僧趣说

在云南经常会听到人们通过讲述“十八怪”介绍当地风情,而“十八怪”又有不同版本,其中一种竟有“小和尚谈恋爱”之说。此次去西双版纳,我亦曾见到年岁不大的男孩,穿着袈裟,骑着电动车,驮着花枝招展的女孩在街头兜风,为当地推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也让外地人觉得好奇新鲜。

直到现在,傣家人依旧认为只有在寺庙里生活过,才算有教化,才能养成良好的礼仪行为和道德品质。为此,傣族男孩大都要去庙里当几年和尚,学习傣文、佛法、天文地理等知识。

傣族男孩在寺庙住过几年就可以还俗,但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要遵守“五戒”,而且要尽量自食其力。一次,在从勐海前往打洛途中,我惊诧地看到一个小和尚在化缘。这个男孩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剃着一个讨人喜欢的和尚头,穿着一件黄色袈裟,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站在一座竹楼下,正在向主人讲着什么。据说这种情况在西双版纳很常见,而且所到之家对小和尚都很友善。但我却不知为什么总是将此情此景与唐僧师徒艰难的取经之路联系在一起,觉得小和尚的这段经历,对其人生一定是一种磨砺。

现在,距我去打洛已多有时日,但巍峨的界碑、多彩的南览河、婆娑的绿树、临水的竹楼、橘黄的袈裟、可爱的小和尚,就像一幅幅明快隽永的剪影,已深深地植入我的脑海,其中的任何一幅,都会让我涌起再次走进打洛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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