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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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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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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

奶奶离开我,已经好多年了,但她的音容笑貌,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一块藏青色的方巾裹着她银白的头发。浅蓝色的斜扣棉布外套,是她标志性的衣着象征。风吹日晒使她的皮肤镀成了古铜色,并不高大身躯在我心中却巍峨如山。淡眉下的大眼睛闪着瞿烁的光芒。历经岁月摧残,脸庞早已沟壑纵横,但每次我回去看她,花一般的笑容,便绽放在了她慈祥的脸上。

奶奶出生于民国初年。姊妹众多,父亲早故。身为大姐的奶奶,撑起了家里的重担。她为人乐观、灵巧利索,里外一把好手。平时守着自家的几分薄田,闲时还到村里的地主家做短工。忙死忙活,年终岁末时,一家人还在为吃穿发愁。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在那个医疗条件不发达,人命如草芥的旧中国。在奶奶十八九岁时,娘家人都不知缘故的早逝,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人。奶奶并未因此放弃生活,昂着头乐观的生活了下去。

和爷爷结婚后,其勤劳能干的秉性,让父亲姊妹几个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就在父亲十七岁那里,爷爷带着他未培养孩子成人的遗憾,离开了人世。短暂的哀痛过后,坚强的奶奶用她那并不挺拔的身躯,为父亲与姑妈们撑起了一片蓝天。看着姑妈们相继出嫁、伯父与爸爸也找到自己心仪的恋人。久违的笑容又回归到了她的脸庞。

我小时候,由于父母都忙于田间农活,奶奶成了我们表姊妹的“托儿所所长”。我最小,所以我是最幸福的一个。冬天,被窝里冷,您总是自己先捂热了才给我睡;夏天先是帮我搓背洗澡,然后又到帐子里捉蚊子,她总是那样不厌其烦。她的“八宝箱”里藏着姑妈们,孝敬她的零食。她总是豪不吝啬的,先给我吃,但就是怕我吃多了不消化,不敢让我多吃。贪婪的我,竟给箱子开了一个大洞。她只是和蔼的看着我,笑容爬上了她那慈祥的眉梢。

十岁那年冬月的一个傍晚。北风呼呼的吹着,似乎在宣扬着它的凛冽。天空泛起了灰白色的云朵。门前的小池塘中结着一层厚厚的冰。池塘边的枯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跳跃着。好似在讨论着它们的晚餐,抑或是在商量着如何防备贪玩的我。我从抽屉里拿起表哥刚帮我做的弹弓,在墙角边挑选了几颗合适的瓦砾。顺着池塘边长着茅草的堤岸,弯着腰,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两只跳跃的麻雀。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突然脚一崴,一个迾趄摔入塘中。冰与水瞬间包围了我。我拼命的呼喊声,惊来了正烧晚饭的奶奶。她老顾不上刺骨的冰水与年迈的身体毅然跳入水中。上岸后她匆忙的帮我换了衣服,盖上棉被。又烧了一碗滚烫的生姜红糖水,看着我咕嘟咕嘟的全部喝完。才欣然的换下了早已结冰的衣服。记得那一晚,她高烧到了四十度,晚间呓语不断,一直喊着我的小名“小俊,小俊……”。爸爸在她床前不停地安慰她说:“妈!,小俊在这里的,妈……”。那场重感冒,后来又变成了肺炎,住院一月有余的她,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当时我小,不懂事,现在每当夜深静默之时,我就会想起当年,泪就不自觉的沿着我的脸颊流淌。

上初中时,青春期的我,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位女生,一直成绩优异的我,期末考试,数学竟然挂起了红灯笼。父母的话我听不进,还扬言要离家出走。看着父母心急如焚的表情,我畸形的心灵,竞有一丝的快感。现在想起,也许是从小她带大的缘故,和父母缺少沟通,又恰逢叛逆期的原因吧。当时,是她!,把我叫到了她的床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我从青春的断崖边拉了回来。终考,我如愿以偿的考入了心仪的高中。

我结婚后,我可爱的女儿,又像我小时候一样,受到过她,一阶段的庇护,但那时候,她已是步履蹒跚的耄耋之年。我和老婆都忙于生计,很少回乡下去看望她老人家。我知道她老人家一定在想我,想我回去看看她。不求任何物质的东西,只要能见到我就高兴。然而我没有!我只知道,没日没夜开出租车!没日没夜的挣钱还房子和出租车的债!直到那一年冬日的一个黄昏。在街头开出租车的我,接到了我爸爸的电话。从电波的那一头,得知她突然逝去的消息,那一天她刚过了九十九生日。落日的余晖,洒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天地间一切变的那么的模糊。

我痛恨我自己!为了钱!连我最爱的奶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我不知道黄泉路上的奶奶,是否会原谅当年她视如珍宝的孙子!

奶奶的葬礼上,我一人跪着,久久不起,眼泪淋湿了我的前襟,手机械性的,烧着纸钱。烟雾缭绕中的我,真正领悟到了“子欲孝而亲不待”的真谛。我心中默默地念道:“奶奶来世我还做您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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