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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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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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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痴鱼

小时候,村后有一条大河,河边芳草丰茂,河中水清见底。每年农历,三四月间,父亲都会来这里捕取河鲜。青虾、昂刺、鳜鱼……琳琅满目,眼花缭乱,这些河鲜中我最喜爱的还是要属“痴鱼”了。

痴鱼是我们金坛人的叫法,它的学名叫“塘醴”。清代诗人袁枚的《随园食单》里曾这样描述:“杭州以土步鱼为上品,而金陵人贱之,目为虎头蛇,可发一笑。”这土布鱼就是我们所说的痴鱼。

痴鱼浑身紫褐色,有细碎黑斑,头大而多骨,鳍如蝶翅,正面看时甚是憨厚。听父亲说:它虽被我们叫做痴鱼,其实它一点也不痴。它善于伪装,且极凶残。它喜欢躲在水草,或石头背后,待青虾等小型生物经过时,它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大嘴对其攻击。而且其食量极大,有它们的地方,青虾几乎所剩无几。

因其躲在石头,水草之中,所以父亲捕获它们,一般多是用饵诱之。父亲把泡好,煮香的小麦粒按放到卡(U型,竹篾削成的捕鱼工具)上,待馋嘴的痴鱼出来吃小麦时,卡便突然张开,就这样,它就成了我们盘中的美餐了。

父亲说:痴鱼虽然凶猛,但对生态的要求却极高,水质稍有污染,它们就会即刻而亡,所以它们是天然的生态检测仪。

《纲目拾遗》记载塘醴有:"补脾胃,治噎膈,除水肿湿气,治痔疮……"之功效。这塘醴就是我们所说的“痴鱼”。

痴鱼肉汁鲜美,细腻,又少刺是难得的河中佳肴。它的烹调方法有很多:红烧、白汁、炖蛋、油炸、蜜汁、烧汤、制羹无不适宜,而在我们这里最著名的一种烧法莫过于——痴鱼粉丝了。把新鲜的痴鱼去除内脏、鳞、腮,热锅冷油把其两面煎黄。加开水,盐,味,笃至肉与刺分离,剔除其刺,然后与炒香的肉沫,泡好的山芋粉丝一起炖至汤汁粘稠即可。痴鱼肉、猪肉、山芋淀粉的完美组合,把“痴鱼”的鲜美发挥到了极致。

“田园蔬果农家宴,自酿杯醇塘鳢鲜”,小时候,来客人时,父母用痴鱼粉丝,自家酿的米酒,与屋后刚采摘的果蔬,招待客人的场面至今仍历历在目:天朗气清,春风拂面。广袤无垠的田野里,阡陌纵横,麦浪此起彼伏。不知名的野花开满了塍间,一阵微风吹过,飘来淡雅的芬芳。母亲端上了飘着香气的痴鱼粉丝,舀上浑浊而醇厚的自家米酒……在屋边搭建的葡萄架下,与客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不时有鸟儿,栖息在葡萄架上鸣唱着悦耳的歌声。

有时痴鱼也是渔民们创收的法宝。父亲曾听老渔民说过:夏天捕获的青虾,不待到城里,就因缺氧而死去大半。但只要捉几条青虾的死敌——痴鱼,放入装青虾的水桶中。在痴鱼的追逐中,青虾倒能活下来不少。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种豆,得用脚踩紧踩实,为的是有助于种子生根发芽继而茁壮成长。其实我们人类何尝不是这样呢?一个人只有处于逆境之中,才能激发自己的潜能,才能更清楚地认识自己,从而战胜自己。

到我上中学时。由于工业污水,化工水的排放,那条大河总是泛着绿油油的一层浮沫。仿佛洁净的玻璃上,刷上绿漆一般恶心。微风吹过,不时有一股难闻的丑腥味萦绕在鼻翼间。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痴鱼的身影。它的那种憨厚,那种鲜美,只能到童年的记忆中去找寻。后来每当和朋友吃到河鲜时,总会想起小时候,那痴鱼的味道。并不时的向他们吹嘘着痴鱼肉的鲜美。

渐渐地,我开始淡忘了它——那个憨厚,鲜美的痴鱼。

党的十九大:“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春风吹到了故乡。污水处理的完善,淤泥的清除,清流的引入……等一系列的举措,让记忆中的那条河又回来了。春天,河旁杨柳依依,芳草萋萋,水中鱼儿追逐,欢腾,不时泛起圈圈涟漪。不远处,连片的蟹塘一望无际,好似一面面,亮晃晃的镜子,在春光下,熠熠闪光;夏天,河中又出现戏水孩子的身影,他们扑腾着双脚,在水面溅射出雪白的水花。大河连接的沟渠边,那葱绿挺拔的芦苇,像一群群年轻妙曼的女子,在风中摇摆着婀娜的舞姿;秋天,乡亲们从各个沟渠里采摘的菱角,汇集到了这条大河边的码头,丰收的喜悦,洋溢在每一个乡亲的脸上;冬天,大河似乎恢复了宁静。只有那沟渠旁,白色的芦苇花,还在风中摇摆飘舞着,仿佛在向人们叙述着大河往昔的辉煌。

上个星期天,天气格外的晴朗,湛蓝的天空中,悠闲地飘着几缕如薄纱般的云朵。我驱车驶在故乡的村间大道上,宽阔的水泥路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条雪白的丝绸飘带,缠绕在炊烟袅袅的村庄之间。一排排装修考究的楼房,规则地排列在路的两旁,像受阅的士兵般精神,整齐。

车刚停稳,父亲就拿着面盆,笑呵呵地迎了过来了。几条硕大的痴鱼,在面盆里来回穿梭着,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父亲的前襟。我的心也跟着这水花跳跃了起来——好久不见,我儿时的痴鱼,你可是我无数个夜晚的梦啊!

时隔多年,再次吃起“痴鱼”,依然还是那么的鲜美,只是这鲜美之外,却多了些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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