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一个冬日的傍晚。北风呼啸,黄云滚滚。在金坛城南,一个叫黄庄的村落,我带着“呱呱”的啼哭声,来到了这个世界。
凛冽的寒风,丝毫没有抵挡住父母内心的喜悦。大舅和二舅都是读书人,大舅取名志,二舅取名俊,合二为一,曰:志俊。从此这个响亮的名字就伴随着我,走过了四十六年。
童年的老屋是两间砖混结构的木屋,偌大的圆石墩上立着根碗口粗细的圆木,依靠它撑住了整个房屋的中梁,这些,是我对童年老屋的全部印象。
八岁那年,我们搬进了新砌的三间青砖瓦房。瓦房坐北朝南。
东面是一大块绿油油的菜园子,一年四季交替更迭着各式的蔬菜与瓜果。西瓜、番茄、香瓜……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在这片园子里,留下了我童年甜蜜的回忆。
北面墙角边种满了喇叭花和粉荆花。花季时姹紫嫣红,甚是艳丽,引来那彩蝶翩翩起舞,蜂儿“嗡嗡”歌唱。
门前,则是一条自西向东潺潺而过的小溪,小溪的尽头是条清澈的大河。溪边有柳树、杨树,还有簇拥成片的美人蕉。每当雨季,河水上涨,就会有成群的鱼儿溯流而上。此时你只要在溪中间,放下一张网,中午便可享受一顿美味的河鲜了。
我的十岁生日就是在这画卷般的美景里举行的:一顶藏青色,带红五角星的海军帽;一件深褐色中间带拉链的皮夹克;一条咖啡色带皮带的喇叭裤;一双里面带白绒的大头黄皮鞋。这些都是外婆与舅舅为我购置的生日礼物。心急火燎的我,吃了一半,便丢下碗筷,倒腾着,穿上新装。在穿皮夹克时,匆忙间,拉链被我拉开了。我急忙呼喊着外婆,叫喊声,惊动了刚吃了两口饭菜的外婆。她急忙丢下了碗来,匆匆叫来小舅,给我看个究竟……
三十几年过去了,闭上眼睛,那段甜蜜仍历历在目。
89年的一场洪水,淹到了青砖瓦房的门槛。三间瓦房被洪水包围了有一月之久,它好似大海中的独舟,任凭洪水肆虐,仍然为我们遮风挡雨。
大水过后,瓦房结构发生了改变,不得已的父母,到村中间新盖了三间楼房。我的二十岁生日,是在新造的楼房里度过的。相比十岁的生日,二十岁的生日有点冷清。由于种种原因,外婆与舅舅都没到场。父母亲自动手做了一顿我喜爱的菜肴。请上了我的半个师傅——唯一的客人二堂哥建平。他为我买了双当时非常流行的耐克鞋,作为我二十岁的礼物。那双鞋,我一直穿到鞋帮破了,也舍不得丢,因为它是我成年后第一个整岁生日的见证,它承载的意义远超过它自身的价值。
三十岁生日也是在那三间楼房里庆祝的。老婆、女儿、父母、姐姐、岳父母,连襟……欢聚一堂,不亦乐乎。那天,我喝了很多。散席过后,我独自一人走在村后的田埂上,北风拂拭着我的脸颊,醉醺醺,飘飘然。思绪被北风拉到了四年前的那个生日。那时我二十六岁,为了还清城里房子的贷款,我低着卑微的头颅,到处筹款,却四处碰壁。无奈,我借了十万一分息的贷款,买了辆出租车,从早晨五点到次日凌晨一点,三餐都在车上,没日没夜地挣钱还债。记得有一次洗澡,好久没有搓背了,背上痒痒,我奢侈地叫了位搓背师傅,为自己服务一下,当他搓到一半时,我已经打起了呼噜。这种生活持续了三四年时间,我用我极度疲惫的付出,还清了房子与车子的所有欠款。
而后每年的生日,我都会在寂静的夜晚去怀恋过去的生日。静思往事,如在目底。深浅不一的印记,像倒在掌心的水,无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