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清明过后,我们家都会做顿野菜“宴”,从小到大,从未间断……
我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在那个物质条件还不是很富有的年代,野菜成了改善我们伙食的佳肴。
清明前后,和煦的春风,适宜的温度,使得田埂上各类野菜,焕发出盎然的生机。
和妈妈一起挖野菜是少年时代,最快乐的事儿。妈妈挎着竹篮,拿着锯齿镰刀,我尾在后面。我们在田埂上躬着腰,就像寻宝一样找寻着野菜的踪迹。在江南一带的农村,荠菜是最常见的野菜。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冬天的荠菜蜷着身子,叶子暗红,紧贴着地面,就像“冬眠”一样蛰伏着。春雷鸣,细雨绵。荠菜是最早呼吸到春天气息的野菜。几天时间,层层鲜绿的嫩叶便遮住了暗红的老叶,长得快的竟然抽了苔,开出碎米样的小花。一簇簇的分外可人。俯下身子,仔细地观察它们,荠菜叶像带有锯齿的羽毛状,有浅绿色的,深绿色的,还有灰紫色,它们无拘无束,粗犷地生长着,表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
马兰和荠菜一样,也是田间地头比较常见的野菜。马兰是菊科植物。有清热解毒,消食积,利小便,散瘀止血之功效,属于药食同源的野菜。马兰喜湿,垄沟边、池塘旁,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绿叶紫梗,泛着水色,飘散着淡淡的药香。
相比荠菜与马兰,野蒜虽不可直接做菜,但以它为辅料做出来的小蒜饼,却会让你口齿留香。野蒜最可人,一丛丛葱绿的叶子,细细长长、丝丝缕缕,似“兰叶春葳蕤”。锯齿镰刀挖下去,提起来抖抖,小蒜头像放大的逗号,葱绿粉紫纯白养眼。
不到半天光景,荠菜、马兰、小蒜便填满了偌大的竹篮。
回家后,妈妈把它们倒在地上,精心挑拣。然后再分门别类,把荠菜焯水、切碎,做成了素馅馄饨;马兰焯水加酱油做成了凉拌菜;小蒜则加糯米粉做成了小蒜饼。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春天的野菜“宴”对于我们姐弟倆,可谓是一顿难得的犒赏。
在摇曳的煤油灯下,妈妈看着我和姐姐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每当这时,妈妈就会给我们姐弟倆,讲述她小时候吃野菜的故事:妈妈出生在解放前,姊妹众多,每到春季吃野菜的时节,正是闹春荒的时候——麦子未成熟,家中余粮早尽。田野里的野菜早已被挖的一干二净,能吃的都吃了,有的老百姓甚至吃起了树皮和观音土。外公心疼小孩,利用晚上的空闲,步行几个小时,到离家几十里外的山里去挖野菜。外公黄昏出发,回来时公鸡早已打鸣。有顿野菜汤打牙祭,对于妈妈的兄弟姐妹来说已是莫大的幸福了。
就这样年复一年。春天吃野菜的传统,在我们家沿袭了下来。
现在正是野菜上市的季节。昨天老婆从菜场买了荠菜、马兰、野芹菜、小蒜、蕨菜、竹笋、香椿头……准备给刚工作的女儿做顿丰盛的野菜“宴”。
老婆把荠菜焯水,剁碎、加入了虾仁,做成了馄饨馅;香干、松仁加腊肉丁凉拌了马兰;竹笋与蕨菜焯水加耗油炒了牛肉丝;香椿头涨了鸡蛋,小蒜加澄面与糯米粉,油炸后做成了金黄色的小蒜饼……
不一会儿功夫,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野菜“宴”便已摆好。在饭厅软色调射灯的照耀下,分外的可人。
女儿在品尝野菜美味的同时,认真地倾听着她的先辈们,当年吃野菜的经历。
年年有野菜,岁岁都不同。在野菜的味道中,我们懂得了珍惜与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