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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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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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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头

父母的老屋里,藏着一把上了锈的老物件——乌头。它勾起了我对青春时代的回忆……

乌头,有些地方叫耥扒。是一种给秧田除草、松土的农具。它的长度约五十公分左右。形状如船,通体镂空,用杂木制成,下口带有槽形铁齿。与其它农具不同的是,该齿非尖形,而是上下一样大小的扁齿形。乌头的拉杆是由两米长短,直径五六厘米粗细的毛竹做成。拉杆后有木柄。双手握住拉杆,稳住乌头,使之不倾斜,然后前后推拉,就能达到清除杂草的目的。

父亲说,乌头是一种区域性的农具。许多不种水稻的地方,很少能看到它的踪影。对于乌头的记载,我翻过很多关于农耕文化的资料,却鲜有记载。它相比起犁、锄头、镰刀等农具,其普及程度似乎逊色了很多。

仔细想来,除草的方式有很多:或用手拉,或用镰刀割……像乌头这种专用,甚至可以说精致到有点像艺术品的除草工具,恐怕只有苏南一带的农民才有得这份耐心。它像极了吴侬软语中的“柔”,它更像极了苏南人骨子里的那份“缓”。

父亲说,在旧中国时,爷爷是地主家的长工。每年的夏天他都要拿着乌头,在秧田中辛勤地劳作。他勤劳地用乌头推遍了秧田的犄角旮旯。经过他的推拉,秧田里的杂草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父亲说,用乌头清除杂草,并不是一劳永逸的事。因为乌头只能清除杂草的表面,却不能深层次地去掉杂草的根茎。

由于地主家的田地较多,所以往往爷爷用乌头把最后一块秧田的杂草清除干净后,第一块秧田的杂草,又开始萌发出绿油油的新叶。如此往复,数月不断。

初三年级上半学期,我喜欢上了我们班的一位女孩。我发挥我写作的特长,一连给这位女孩写了数十份的情书。星期五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守在她回家必经的马路边,直至看到她那可人的身影,我那丢失了的魂魄,才得以回归到我空荡荡的躯壳之中。整个人顷刻间就有了精神。渐渐地,我发觉一刻看不到她,我就会心烦意乱,六神无主。

后来,我上课开始走神。成绩从原先的班级前几名,跌到了全班倒数。班主任多次叫父亲到学校谈话。

可任凭他们怎样劝说,我整天还是恍恍惚惚。

记得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父亲骑着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来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学校离家有七八里路,平时我都是寄宿。我静静地在办公室一隅站着。父亲弯着腰,满脸堆笑地,向老师打着招呼。他那常年劳作,被紫外线晒的黑红的脸,笑起来时就像被褶皱捏成的一般。父亲对班主任说,要带我回去休息半个月,希望班主任能批准他的请求。班主任没有阻止——其实他心中,也在为我而惋惜。

回家后的第二天,父亲早早地把我叫起。他让我陪他到秧田里去推乌头。

我和父亲各持一把乌头,并行在秧田之间。中午,太阳如火炉般炙烤着大地,热浪被田野的风裹挟着扑面而来,汗水顷刻间浸湿了我衣服。裤管卷起后裸露的小腿,被稻叶刮擦的疼痒难忍。我不时地用手擦拭着脸部的汗水,咸涩的汗水迷糊了眼睛,一滴又滴,刺的睁不开眼。

父亲在一旁平静地推着乌头,他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机械性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我拖着极度疲乏的身躯,向前挪动着。此刻我深刻感受到了父亲的不易,深刻感受到作为一个农民是多么的辛苦。父亲昔日苦口婆心叫我“鲤鱼跳龙门”的话语,此时一阵阵地在我的耳边回旋。

我终于明白了父亲向班主任请半个月假的初衷。我咬紧牙关,吃力地坚持着,汗水不断地涌出体外……

这次推乌头的经历,让我明白,假如再这样执迷不悟,农村户口的我,初中毕业后,就要永远地在田里劳作,永远也没机会读书了。想到这里,我的内心顿时沉重了起来。从此,我刻苦攻读,终于考上了心仪的学校。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乌头早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时隔多年,当我再次看到乌头时,当年推乌头的场景,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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