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小笼汤包有种独特的情愫,它的味道让我用一生的时光去回味……
第一次吃小笼包是我七岁那年:那是一个冬日的黄昏,天空飘着鹅毛般的雪花。我扁桃体发炎,高烧到四十度。村里诊所的医生建议父亲赶快带我到乡卫生院去治疗。乡卫生院离村有六七里路,末班车早已过了点。在那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我们水乡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自己的小船了。停船的码头与家之间有一条泥泞小径连接着,晶莹的雪花交织成了一床厚厚的棉被盖在了上面。父亲佝偻着腰驮着我,沿着小径朝船走去。忽然父亲脚一崴“哎呦”一声,他反背我的双手松动了一下,随即又紧紧地把我托住。一根铁钉穿透了父亲那发白的黄球鞋,深深地扎了进去。父亲没有把我放下,只是侧着身子,靠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杨树上。然后咬着牙拔掉了那根半寸长的铁钉。父亲驮着我亦步亦趋地上了船,嫣红的鲜血在雪地上格外地显眼。
到了乡卫生院挂了退烧药、消炎药,晚间温度就下去了。父亲的脚也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又过了两天,我明显的好多了,胃口也渐渐地好了起来。父亲的脸上也绽开了一丝笑容。回家时,父亲笑着说:为了我的坚强,要去小笼汤包馆犒赏我一番。他跛着脚,牵着我的小手,朝小镇上唯一的一家汤包馆走去。买筹(竹子做的,店家换汤包的券)、等待,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光景。父亲一跛一瘸地端着一笼汤包笑着朝我走来。看着热气腾腾,白白嫩嫩的汤包,就像胖娃娃肥嘟嘟的小脸蛋———只要一碰就要破碎的感觉。透过外皮,就能清楚地看到那里面纯美的汤汁。一个,两个……父亲没有吃,只是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我那满嘴是油的样子。
“爸爸,你也吃——”我腾出满嘴汤包的嘴巴说道。
“爸爸不饿,小俊吃”
“嗯,爸爸,等你老了,我一定买很多汤包给你吃”
爸爸微笑地看着我,吃完了整笼汤包。后来我才知道,那笼汤包是爸爸身上仅有的几块钱买的,而且是爸爸几天没吃饭省下来的钱———他在医院,每顿吃着自己家里做的冷馒头,泡着开水充饥。
待我女儿上小学时,我带着她经常去吃小笼汤包。每次看到女儿用小手擦着那带油的嘴巴,我就想到我小时候那次吃小笼汤包的情景。直到此时,我才正真体会到父亲的那份笑容 。那是一份舐犊之情,这种笑容是从心灵深处迸发出来的,它是那样的纯粹、无私;这种笑容,是囚禁在心灵深处,一种原始的爱,只有你成为人父人母时,才能获得打开其阀门的钥匙。
去年和老婆去扬州游玩。用餐时,特意点了扬州比较出名的蟹黄汤包。蟹黄汤包,个头要比小笼汤包大的多,价格也不菲。听服务员介绍:这蟹黄汤包,是用上好的面粉、蟹黄、肉沫、皮冻……由专业的大师傅秘制而成。吃着制作精美的蟹黄汤包,却始终找不到儿时小镇汤包馆里,小笼汤包的那种味道。
现在,父亲已是满头白发的古稀之年。还在乡下养着十几亩田的鱼塘。起早贪黑,似乎成了他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节奏。想着父亲对我无私的付出,我儿时买很多小笼汤包给父亲吃的许诺,似乎已微不足道。每次和女儿回家,父亲看着女儿那慈祥的笑容,让我又想起了儿时,在那个小镇吃汤包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