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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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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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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雕玉作联 第七章 强加于人的无奈之举连载

郑先瑞设坛抓阄以后,一直消极待之。时间拖延几日,看到儿子不声不响,仿若置身于事外,郑老太就急不可耐,心里按捺不住了。

这日吃过晚饭,夫妇二人被传到上房。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正在品茶。二人迈进屋子,站在老人面前。

老太太嘴唇离开茶杯,严肃地说:“先瑞,设坛纳妾的人选已经确定下来。你要抓紧时间,赶快备足了财礼送往兰家。我已选定吉日,将兰姑娘娶进家门吧。”

郑先瑞本想放弃这门婚事,却是没有借口和理由。处理日常商务,他精明强干,能够把握得恰到好处。可是,老太太争强好胜,事事要压人一等,总是把想法强加于人。若是不对心思,就要怪罪于儿媳,或者拿儿子媳妇撒气。所以,郑先瑞对待母亲,是怀有几分敬畏和惧怕的。只能婉言相劝:“额娘,对待纳妾之事,您不必过于着急,咱们搬进城里不久,人地生疏,有些情况还是不很了解。况且,我每日忙得不可开交,想要把磨玉作坊尽早地开办起来。等我忙完外面的事情,搞熟这里的人际关系,全面地了解兰家的情况之后,我们再商议这桩婚事也不迟嘛。”

老太太听来话不中意,厉声地指责:“娶妾生子,是郑家传宗接代的头等大事,此事一点也不能耽搁。你结婚数年,一直未有子嗣,我早就等不及了。为了延续子孙后代,额娘早就劝你纳妾再娶一房。你却充耳不闻,总是找借口拖延时间。现在,兰姑娘的婚事已经确定下来,你不置可否,难道还想变相抵抗?”

郑先瑞一时蹙眉低首,含着抵触的语气回复:“额娘,兰家人名声不好,我准备放弃这门婚事。”

老太太瞪起了杏仁眼,面孔生硬得就像一块铁板,威逼驳斥:“这桩设坛抓阄的婚事,乃是上天的旨意和安排,就是天造地设,命中注定。事情已经决定下来,就不容更改。家庭无后为大,子孙后代就是家族的延续。大凡无后,就被世人认为是生命的缺欠。为了延续后代,继承郑家的香火,我不想毫无希望地等待或拖延下去。在我的有生之年,要将生命中的这份缺憾极力地弥补上。怎么,你难道敢违抗天意,还要背离孝道推脱不娶?”

郑先瑞至孝为尚,哪里还敢反抗。斟字酌句地做出解释:“额娘,这桩婚姻大事,我们不能简单从事,应当从长计议。娶妻纳妾,不能像弄来一只小猫小狗,随随便便地在家里养着就行。至于兰姑娘的人品怎样,家庭背景如何,这些还都是未知之数,就连对方的情况都没搞清楚,我们总归不能稀里糊涂,搁进筐里就是菜吧?”

老太太将茶杯“叭哒”一声,放在了桌子上。且面若冰霜,声高八度:“干什么事情还要从长计议,此妾不论是优是劣,你都必须娶回兰姓姑娘作为二房夫人。”此时,她非但不听解释,反是拍着桌子施加压力:“就说你现在的夫人,知书达礼,情调高雅,她是哪一样都好,就是没给郑家生出孩子。这一次,我是拿定主意,不管设坛抓阄娶来什么样的‘粗瓷’媳妇,只要能够为郑家怀孕生子,繁育后代,我就心满意足。”

于氏担心婆母闹腾起来,柔声细语地劝解:“额娘,知道您急着想抱孙子,先瑞哪里能违背孝道行事呢?只是我们搬来城里不久,工作过于繁忙。等到先瑞忙过这一阵子,一定听从母亲安排,抓紧时间办理这桩家事。”

老太太就像中了邪,毫无人情可言。她瞥剜着儿媳,更是盛气凌人:“你结婚数年,一直没有给郑家生儿育女,你名医没少去看,仙方神药也没少吃,就是没顶一点用处,没有让我看到一点成效?”这一刻,老人有了撒气的地方,咬着牙根怒声斥责:“为了能够早日抱上孙子,娘娘庙离家那么远,我年年要陪着你去敬佛上香。这屈指算来,倒是数数几年了,也没见你怀上身孕。先瑞的纳妾之事,你根本没有参与和发言的权利。”

于氏凄然地低下头,含着眼泪沉默不语。

老太太看到儿媳怯懦的样子,似乎心生怜悯,吁出一口长气说:“咳……这人世间,谁人不思儿女情长,哪个不想天伦之乐?我是今生毫无牵挂,别无所求。只是盼望有生之年,看到郑家人丁兴旺、子孙满堂。现在,我都土埋大半截子了,真是心里着急呀!”

于氏的委屈无法言表,仿佛被挤压在石缝之间。低头认可说:“额娘说了算,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老太太自大成性,强硬地决定:“今年是大吉之年,大凡搬迁营灶,婚聘嫁娶,多以吉年为佳。”话到此处,老人缓了声腔,又提起了那段旧事:“这次纳妾,不仅关系到家族传宗接代的大事,而且要完成你父亲盟誓的那桩遗愿,回报庄老太爷的大恩大德。现在,庄凤山家里儿女双全,只差我们郑家人丁待出。纳亲娶妾的这桩大事,必须在秋季之前办理妥当,不能往后拖延和耽误时间了。

事情大局已定,郑先瑞怎敢违命不尊?他心里揪得很紧,有种难以名状的苦涩凌驾于心头。悻悻地小声回应:“额娘,等我备足财礼就尽快地送往兰家。”

老太太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一些。语气仍然是咄咄相逼:“喜事已经确定下来,就要抓紧时间,痛痛快快地操办好这桩大事。”

郑先瑞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额娘,儿子知道了。”


接连几日无雨,炎热的太阳直射大地,西下洼地被烘晒得干巴皱裂。

自打姑娘的婚事告成,兰家人就欢天喜地,盼望郑家能够早日送来财礼。可是,时间慢慢地挨过几天,却是迟迟没有音信。一家人担心夜长梦多,徒生了种种猜疑。

这天早晌,日照半杆。家人围坐在饭桌前,一个个端着饭碗,闷惆惆地喝着稀汤。

在此之前,兰家人缺米少盐,粗汤淡饭。遇到青黄不接之际,饥一顿,饱一顿,时常以野菜充饥也无从怨处。时至今日,瞅瞅桌子上的残汤剩饭,兰得财将之碗筷一推,怨声地大发牢骚:“按理来说,妹子的婚事中阄七八天了,定亲的财礼早该送来家了。可是,事情拖延至今,郑家那边不打鸣不下蛋,一直没有音信。难道郑先瑞想放弃婚约,要推掉这桩婚事不成?”

兰姑娘坐在一旁,心里如一团乱麻,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没有心思吃饭,起身奔回里间的小屋,扑倒在小炕上大声恸哭起来。

兰得财拳头一挥,阴蛮地发起狠来:“我妹子这桩婚事,是郑先瑞在大庭广众面前设坛抓阄亲手选中的,如果他敢把自己屙出的那杆屎橛儿筋回去,我就替妹子找他算账,保管砸他个兔子屙不出屎来,叫他再也娶不上老婆!”

兰小鬼坐在跟前,也是疑虑满腹、心神不宁。嘴上安抚说:“得财,这件事情……咱们要暂时稳住神儿,稍稍地等待几天再说。郑先瑞是大张旗鼓,公开地设坛抓阄,选定迎红作为二房夫人。婚事既然已定,就是公布于众的事实。我估计,郑家没有充分的借口和理由,还不至于撕破脸面失信于人、能够轻意反悔的。”

几句宽慰之言,家人情绪放松,小屋的哭声也缓解一些。

此时,佟麻子推开房门,迈进屋子。感觉到气氛紧张,他眨眨眼珠朝佟氏询问:“大姐,郑先瑞那边怎么没有音信?至今没有送来财礼呀?”

佟氏一脸苦相,愁蹙的眉头拧成了两块疙瘩,脸上的皱纹就更多了。她唯恐事情变故,颤着下巴说:“二弟,直到现在,郑家那边一点儿音信没有,谁知道……这里头是怎么一回事呀?”

佟麻子一时语塞,抬手挠挠头皮,也是心存疑虑。

兰得财沉不住气,粗暴地大嗓喊出:“郑先瑞要是反悔跟妹子的婚事,我就去放把火烧焚他家的房宅,决不能让郑家人的日子过消停了。”

忽然,一阵欢庆的锣鼓喇叭声,由远至近……渐渐地传了过来。

兰得财听到声音,脑袋瓜猛丁一激。他急切地奔出屋子,打开院门朝前一望:一行披红挂绿的送礼队伍,正锣鼓喧天地向西洼地这面走了过来……

兰得财兴奋极了,回过头去,按耐不住地振臂高呼:“阿玛,妹子的婚事这回妥了,郑家送来纳亲财礼了。”

家里人闻见喜讯,一个个惊呼地跑出屋子。送礼的队伍越来越近,院子里雀跃欢呼,皆大欢喜!

小屋里面,兰姑娘听了动静,也是破涕为笑转悲为喜。

送礼的队伍来到门前,停了下来,财礼物资载满一辆马车,外加四人抬的两个红色大木箱子。

兰家人围观在彩礼跟前,表情都是异常兴奋。他们仿佛就是一群猎手,一个一个利欲熏心,就像忽然间捕捉到一批急需的猎物那样满足。

带队的使者身穿蓝色服装,样子比较体面,年龄四十多岁。按照纳亲的仪式程序,他走上前来,郑重地自报姓氏:“本人大名曾存礼。今日,受到玉石矿主郑先瑞之托,前来给郑老板的二房夫人兰迎红家中送来婚聘财礼。”

兰小鬼奔上跟前,笑嘻嘻地:“曾存礼使者大人,我是郑先瑞二房夫人兰迎红的父亲,就是兰家的户主兰守业。”

曾存礼拿出一份礼单细则,递在对方面前,认真地交代:“这份婚聘的财礼单据,是郑先瑞老板亲自签署的,请女方的家长亲笔签收,并验收聘送的礼品数目,”

兰小鬼接过礼单,拿在手里过目之后,屁颠颠地告诉家人:“郑家的这份婚聘财礼……金银首饰,财帛物资丰厚,就连新娘子的妆奁粉脂也一应俱全。”

财银锦缎验收之后,兰家人一齐上阵,忙呼着搬箱卸货。不一会儿,院子里和房屋内就堆成了两座小山。

麻脸子看见财礼之多,有些妒羡眼红了。凑近了佟氏跟前,喋喋地念叨:“大姐,要说这些有钱人家,就是为人慷慨出手大方。今天,郑家的这份婚聘财礼,可是足够你们兰家花消几年喽。”

佟氏自私吝啬,气量狭小,一个麻钱也能看在眼里。她拉耷着长脸,不屑地搪塞:“悄悄地,少说废话。现在,这一家子总算有了盼头,少不了你的跑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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