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于氏起身穿好衣服,刚要起身下地,就感觉腹部有些痛楚。
美慈走进屋子,关心地问候:“夫人,您大概也要生产了吧?老爷方才去了上房,我去告知一声?”
于氏躺在床上,摆手制止说:“咳,西房闹腾了一宿,家里人都是整夜未睡。我读过医书,知道头胎的婴儿降生缓慢。我的肚子刚刚开始疼痛,距离婴儿出生还要等待一段时间。你不必急着声张,等到中午再去告知老爷也不迟。”
晌午过后,于氏腹痛加剧,万般忍耐。美慈陪护在身边,默默地流泪。直到将要临产,夫人才允许告知老爷。
家人都守候在西房门外。美慈走上前去,悄声跟老爷一说。郑先瑞惊慌地跑过来,三脚两步地奔进东厢房间。
夫人腹痛难忍。郑先瑞关切地安慰:“夫人,稍等一会儿。我去西房把接生婆叫过来、让她先来为你接生。”
于氏忍着剧痛,还是为别人着想。吟声说:“先瑞,时间尚早,不必过于着急。你去另外请来接生婆为我接生。可别乱了方寸,还要顾及西房那边呢。”
郑先瑞点点头,走出东屋,奔出了大宅门外……
不一会儿,郑先瑞领来一位四十多岁的接生婆,进了院宅大门。美慈心里紧张,翘首候在门口。接生婆迈进院子,被引入到东厢房间。
夫人的情况紧急,躺在床上痛苦不堪。接生婆个头不高,形色沉稳。走进寝室,为产妇做了细心检查。此时,孕妇的下身已经开指,婴儿进入了临产状态。
接生婆打开背包,拿出剪子等必备的用具。此人很有接生经验,帮助孕妇调整好临产状态,做好了一切产前准备。然后,她一面等待接生婴儿,一面耐心耐心细语地安抚产妇,慢声地搭着话儿:“现在,胎位一切正常。夫人不必紧张,精神也要放松一些,孩子很快就会顺利出生。”
美慈按照吩咐,准备了洗浴热水和生产时的必需用品。
一切准备就绪,夫人的下身渐渐地开指了,孩子的头顶慢慢地显露出来。这个时候,接生婆协助夫人,使之情绪放松,安慰道:“孩子即将出生,夫人要适当地把握力气,顺着孩子的奔生劲头,一股劲一股劲地使气力,才能促使孩子尽快降生。”等待不一会儿,婴儿就逐渐地露出头部,身体也慢慢地出来了。在此期间,接生婆手法老练,助产的技术十分娴熟。她一边稳稳当当地接生孩子,一边耐心地配合夫人,一股劲一股劲地发出给力的喊声:“用力”“用力!”
在孩子的整个生产过程中。于氏强忍剧痛,一股劲一股劲地做出努力,嘴上不免发出痛苦的叫声。
郑先瑞站在门外,焦虑忐忑、紧张极了。当产房里传出“哇哇”的婴儿啼哭声,他才安稳下来。
片刻之后,房门推开,接生婆走了出来,热忱地向主人报喜:“恭贺郑家老爷,府上喜得千金。”
郑先瑞奔进屋子,走近夫人跟前。妻子疲惫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再瞅瞅身边的婴儿,知道母女都很平安,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初为人父,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和喜悦。郑先瑞靠近跟前,仔细地端详女儿:她的身体细小纤弱,脸蛋儿粉红稚嫩,小巧挺直的鼻子,两道细弯弯的眉毛。恬睡之中,一双眼睛就像细细的两条线儿,小嘴儿红嘟嘟的,身为父亲的心里甜滋滋的。接着,他转过脸来,对着妻子欣然一笑,体贴地安慰:“你辛苦了。”
温馨的话语,就像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浸透了身心,疲惫和痛楚被驱散到九霄云外。转念之间,夫人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似笑似嗔地吟声低语:“只是,我为郑家生个女儿,要是生个男孩,老爷就会更高兴的。”
郑先瑞闪烁出怜爱的目光,风趣地说:“生个女儿,作为额娘就更辛苦了。儿子多由父亲教悔,女儿我则少费心思,就全靠母亲培养教育喽。”
于氏的眸子清澈晶莹,越发显得端庄秀丽。她侧过脸打量着女儿,一时不知如何称呼。遂又转回脸来,含笑地请示:“先瑞,女儿还没有名字呢,请老爷赐个名字吧。”
“是啊,是该给女儿起个好听的名字。”郑先瑞若有所思,喃喃自语:“每个人的名字,虽说只是一个称呼,却是蕴涵着长辈对待晚辈的希望和寄托。我们要为女儿起个什么名字才能表达出心意呢?”随即,他把目光转向女儿,思考一会儿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女儿的名字叫‘郑——如——玉。’希望她玉质慧心,美润如玉。”
“好啊!女儿的名字就叫郑如玉。”于氏领会出其中含义,认同地赞美:“郑如玉,这个名字恰到好处,富有内涵和意境。郑家采玉琢玉,给女儿取用玉字作为名字,寓意深刻。”
郑先瑞脸上洋溢出自信的神色,解释出另外一层含意:“你姓于,与‘如’字协音。郑如玉这个名字,可谓:内涵多多,意义深远哟。”
于氏的眼睛闪耀出智慧的光芒,又加注解:“如玉璞,细雕琢,方成器嘛。”
郑先瑞含蓄一笑,点头称赞:“是啊……我相信,女儿这块纯净的璞玉,在你的悉心雕琢下,定会把她雕琢成为玉中的珍品。”
瞧着女儿恬睡的样子,于氏欣慰地说:“如儿的父亲,不愧是玉器铺的老板,就连给女儿起名字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猛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痛叫声。于氏回过神来,急声催促:“先瑞,快去西房看看,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郑先瑞走出东房奔向西房。
天色将黑,西房里才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之后,房门打开,接生婆走出屋子,高声给家人报喜:“恭贺郑家老爷,府上喜得千金。”
当即,郑先瑞为之取名:郑兰玉。意为兰氏所生。
从内心来讲,郑老太很盼望孙辈有个男孩。可是,今日连得二女,老人也是满心欢喜,脸上漾溢出惬意之色,简直乐得合不拢嘴了。
当晚,老太太与儿子在上房进餐,兴奋的心情还是难以平静。她觑眯着眼帘,回忆起往事,禁不住地念叨:“先瑞,如今郑家生了两个女儿,也算有了后代。你阿玛与庄老太爷盟誓的联姻亲约,将要实现愿望,指日可待喽。”
郑先瑞心思远虑,处理事情比较慎重。兰氏的家风不好,孩子的品性必然受到一些影响。他耐住性子,不想过早地妄加评论,暂且地安慰老人:“额娘,对待庄郑两家的婚约之事,您不必过于着急。现在,郑家的两个女儿刚出生,不防等到孩子稍稍大一些,再来确定两家的婚约亲事也不迟。”
“哎哟,庄郑两家的这份亲约,就是我生前撂不下的一份心思,尚且早早地落实此事,我的心里就会感到安稳和踏实一些。”老太太性格刚强,向来说话算数,对于承诺的事情也是很讲信誉。
“额娘,您只管放心,庄郑两家的联姻亲事,是或迟或早都要履行的承诺。郑家的两个女孩才刚刚降生,将来的脾气秉性,暂时还是未知之数。为了报答恩人,这桩亲事不能马马虎虎,必须择优选取,才能对得起恩人一家,对得起我们的良心。等到两个孩子长大一些,再来考虑决定这桩亲约,事情才能做得妥善圆满。将来,我还不知道要把哪一个女儿许配给庄恩人家才算合适呢。”此时,郑先瑞只是说服母亲暂缓时间,却是在不经意之间,将内心的真实想法稍带地说了出来。
儿子语短味浓,老太太慢慢地品嚼含义,心境豁然地开朗一些。她沉思了很久,仿佛从中感悟出什么,认真地说:“是啊,将来……还不知道要把哪一个孙女许配给庄家晚辈才算合适呢?”
郑家的女孩快满月了。为了给孙女讨个吉利,老太太准备大摆宴席,让亲朋好友、街坊邻居来到家中庆贺庆贺。
宴请的宾客,郑先瑞事先列出名单,亲笔写上邀请函,提前几日送到对方家里。兰得财骗去马匹之后,他心里有气,不想在这种场合见到兰家人,没有把宴请的事情告知兰家。
孩子满月这天,客厅里高朋满座,客人来了也不空手。郑家喜得两位千金,宾客前来府上祝贺,都是带着双份礼物:有的赠送两对小孩的银质脚镯或手镯,有的送来双份的喜钱,有的送上两份的织锦布料。不很富裕的家庭也要扯上两块红布送过来。
摆上酒席,大家举杯祝贺,场面非常热闹。这个时候,兰小鬼空着两手,带领家人不请自来。
以前,兰得财每天都到郑家遛达几趟。自打骗去马匹之后,知道妹夫不能饶恕自己,来到郑家就不那么随便了。郑先瑞气愤难咽,总想找个机会狠狠地教训这个混蛋。
兰家人迈进宅门,走进上房客厅,郑先瑞根本不欲理睬。因为客人在场,不能过分地表现出来。
兰家人的脸皮贼厚,倒是满不在乎。郑老太顾及面子,吩咐在客厅的角落添加一桌酒席。兰家人才得以落下坐位,有了餐桌和吃喝。
酒席散去,送走了客人。郑先瑞转回客厅,准备与兰得财算一算这笔旧账。
此时,兰得财喝得醉烂如泥,歪着脑袋趴在饭桌上,就像一头昏睡的野猪迷迷糊糊地打着呼噜。
郑先瑞奔至跟前,公然地训斥:“兰得财,你妹子生养的时候,你骗去我一匹好马,变卖成银子出去吃喝挥霍。我一直要教训这个混蛋,你却因此躲避我,让我想要消除这口怒气却是不得机会。今天,你是不请自到,自己送上门来。”当即,他揪住兰得财的衣领,挥起拳头,朝其脸面就要打过去。
兰小鬼赶紧拽住女婿,知道得罪了女婿就没有好果子吃。并且点头哈腰,避重就轻地诉说不是:“得财不会办事,得罪了姑爷,我代他向姑爷道歉。事情已经过去多日,姑爷还是宽宏大量,就高抬贵手饶过他这一次吧?得财的过错,我一定回去多加管教。姑爷大仁大义,不要为此大动干戈,何必要发这么大的火气呢。”
佟氏也是眼色行事,赔上笑脸:“得财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求姑爷不计前嫌,消消火气,就饶过得财这一次吧。”
王氏更是虚情假意,巴结奉承:“妹夫大人大量,哪里会与得财一般见识。还是高抬贵手,饶了得财这一次吧。”
郑先瑞怒不可遏,仍然不依不饶:“兰得财的行为,与偷鸡摸狗、趁火打劫根本就没有区别。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盗扒手,令人无法容忍!”
兰氏抱着孩子跑到跟前,一边擦眼泪,一边求情劝说:“老爷,你就饶过我哥这次,我们兰家人都向您赔罪求情了。”
郑老太也是无奈地上前安抚:“先瑞,兰得财卖掉马匹骗走了银子,那匹马也找不回来了。事已至此,咱们就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你就放过他。以后,对他要格外小心,多加防备不就行了。”
兰氏抱着孩子哭哭啼啼。兰家人唯唯诺诺,软话相求,完全是顺从驯服的一副样子。
老太太瞅瞅兰氏母女,制止和劝导儿子:“先瑞,咱们莫要一时赌气,首先要为吃奶的孩子着想,孩子喂奶期间,母亲心气不顺就会没有奶水,孩子就吃不到母乳了。”
郑先瑞听得教诲,只有忍气吞声,就此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