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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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半晌，一辆马车来到宝瑞轩门前停了下来。一位外地商人和一名随从跳下马车，进了店铺大门。
客人走近柜台。唐掌柜礼貌地问候：“欢迎光临。店内的玉器质量上乘，工艺都很不错，请贵客在此挑选几件。”
客商中等个头，衣着比较阔气，傲慢地说：“噢……我们来到此地不是购买玉器，是到宝瑞轩会见郑先瑞老板的。”
“请问您尊姓大名？”
“哦，我是京城华蓥轩的老板阎世康。”
“请阎老板稍侯，我去后院请郑老板过来。”唐掌柜回复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郑先瑞与唐掌柜走进前厅，向客人点头致意：“我是郑先瑞。听说来了京城客商，特别荣幸。”
阎老板自我介绍：“本人阎世康，久仰郑先瑞的大名。我是慕名前来此地，想与郑老板洽谈一笔生意。”
郑先瑞谦和地说：“阎老板身居京城，结交广泛，有生意自然好啊。不知道贵方前来谈什么生意？”
阎老板吩咐随从：“张贵，打开包裹，拿出样品给郑老板瞧瞧。”
张贵解下背上的包裹，敞开包皮，将玉器样品呈现在对方面前。这些玉件比较陈旧，看上去造型简单，工艺也不很精致。
阎老板指着样品，笑呵呵地商谈：“郑老板，我带来的玉器样品，准备在贵方批量加工。只要不耽误提货工期，石材原料以及加工费用我方都不计较，全由贵方说了算。结账之后，我一定按期付款，绝不欠账，您看怎么样？”
郑先瑞仔细地端量着样品说：“唉，这些玉器看似年代已久，都是古代的器物吧。我对于古代物品不是十分熟悉，懂得古玉文化的人对此一定是大有研究。”接着，他吩咐属下：“唐掌柜，去把曹师傅叫过来，让他鉴别一下。”
唐掌柜走出后门，不一会儿，就喊来了曹师傅。
曹本奇进了前厅，走近跟前。看到客商的样品，他拿在手上一件一件地鉴别：“这是一些古代玉器，其中有玉璧、玉圭、玉琮、玉璋、玉琥、玉璜等。这些古器的用途，就是在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或者在某种重要场合启用的礼仪圣器，也就是自古以来被宗教界所统称的‘六种神器’。这些玉器工艺简单，形状线条粗疏，市场上却是价格不低，很受人们推崇。”继而，他的心里有了警觉，摇头反问：“这位客商老板，这些古代玉器都是用作祭祀礼仪的神圣之物，是不可以随便在民间流传或是轻意仿制加工的，您怎么把这些玉器圣物拿到这里来了？”
“这位师傅的眼力不错。这些古玉的神圣用途，莫为一般人所常见，也是一般人所识别不了的。”阎老板知道隐瞒不住，说出了实情：“最近一段时间，市场的古玩物品很受推崇。仿制加工古代器物，是当前发财的大好时机。岫岩玉器历史悠久，在这次风潮中备受青睐。贵方的作坊工料兼备，可以批量生产。我希望与郑老板一致合作，双方都将有利可图，这可是给郑老板带来一笔不小的生意。”
郑先瑞悠然一笑，带着讽刺的口气说：“阎老板，仿制赝品进行销售，真是莫为一般人所常见，也确实是一般人所识别不了的。而且，加工的玉器能够以次充好，能够以假乱真。但是，这种弄虚作假的买卖可不是光明磊落的事情。”
阎老板颇具口才，进一步说服：“郑老板，我们是在商言商，生意和买卖就是唯利是图，就是为了多赚钱财。当前，凡是古代玉器或是劫后的古类物品，价格在一直攀升，一些伪造的仿古玉器都是身价不菲，而且被人们认作是珍稀圣物。岫岩地处偏远，环境比较隐闭，仿制加工玉器是不会被外界知晓的。再者说，郑老板只管负责原料加工这块，对外的销售渠道有我阎世康全面负责。销售后的所得利润，我方与贵方可以四六分，郑老板拿六成利润，我方只拿四成利润。这样好的发财机会，郑老板一定不会轻易推辞吧？”
郑先瑞不容置疑地说：“常言说‘君子求财，取之有道’。我郑某人开办磨玉作坊，初衷明确，生意日渐崛起，就是希望把本地的玉雕工艺发展起来。请阎老板多多见谅，我郑某人乃是不随世俗，不想采取这种不正当的手段发额外之财。”
阎老板含着狡黠之色，有些皮笑肉不笑了：“郑老板，请恕我直言，贵方的玉雕产品虽然质量较好，工艺大有突破和起色，收到一定的经济效益。但是，岫岩玉石坚硬松脆，易损易碎，在雕磨玉器的过程中存在着很大的风险和不确定因素。特别是制作精品玉器，不但是周期长、见效慢，成功的概率应该不是很高吧？我所带来的玉器样品，都是线条粗疏，造型简单，而且工艺流程快，回报效率高。我们若是达成协议，双方可以长期合作，其中的财源利润将会可想而知。”
郑先瑞不为所动，直言不讳地接着说：“阎老板，我接待的类似客商已经不止您一个人了。在这次仿制古物的风潮中，一些投机的商人闻风而动，前来要求仿制加工赝品，从而趁机捞取外快，大发不义之财。我郑某人宁肯在工艺探索方面承担风险，也不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买卖，更不愿意在古人的废墟上大作文章。”
阎老板吃不住劲了，极力地狡辩：“郑老板，不要把事情说得这么难听嘛。作为商人，就是要做赚钱的生意，就是要以追逐利润作为目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家都在想办法多捞一些外快，这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嘛。”
郑先瑞不屑地瞅着对方，明确回绝：“阎老板，仿制加工赝品出去销售，就是弄虚作假，就是欺诈蒙骗的行为。对于这种违背常理的投机生意，我郑某人坚决抵制。”
阎老板的脸色十分难看，冷言冷语说：“我对郑老板是一片好心，就是想让双方多赚银子，多赚钱财。可是，郑老板非但不领情义，反而存心怪罪于我。”
曹本奇站在一旁，也是义正词严：“阎老板，我们东家做事讲究诚信，不能违背良心办事。我们一向杜绝仿制赝品，宝瑞轩根本不做投机的生意，不能因此而毁掉道德声誉。请阎老板另请高明，另谋途径吧。”
阎世康碰了一鼻灰，甩袖转身就走。张贵收起了包裹，跟随地走了出去。
阎老板远来此地，生意没有谈成，哪里肯就此罢休？他与张贵走出宝瑞轩，来到对面的玉成金商号。
二人迈进店门，商铺里冷冷清清。“俊朗皮囊”见有来客，赶紧搭话：“欢迎贵客光顾，店内的玉器经济实惠，物美价廉，只要不赔本钱，可以薄利多销。”
阎老板试探地说明来意：“哦，我是京城华蓥轩的老板阎世康。本人在京城开办的珠宝生意规模不小，利润相当可观，并且很有声誉。我们来到此地，不是购买玉器，准备要洽谈一笔生意。这份买卖双方都将有利可图，大家都会有钱可赚。”
“俊朗皮囊”正为生意犯愁，急着回问：“好啊，有了赚钱的买卖当然好啊。我是本店的老板那巴图，不知道阎老板来此洽谈什么生意？”
阎老板吊起胃口说：“咳……方才我到宝瑞轩商号，想与郑老板商谈这笔生意。可是，人家自称生意兴旺，工艺质量优异。所以，嫌弃我的买卖太小，没有放在眼里，不愿意招揽这份小本的生意。因此，我只好另谋途径，来到那老板这边了。”
“俊朗皮囊”利欲熏心，且是抬高自己，贬低别人：“阎老板，在岫岩这条街面上，我家玉成金商号开办最早，宝瑞轩商铺起步最晚。对于生意经验来说，郑先瑞的资历还没有我那巴图的资格老呢。再说，我们玉成金手下的雇工，都是玉雕工匠的老手，郑家则是凑来的一批徒工。现在，郑家的生意有了一点起色，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阎老板，您何必去找郑老板谈生意，有了赚钱的买卖，哪个商家都会愿意与您合作。”
阎老板心中暗喜，说话拉起了长腔：“那老板若是有意与我合作，我当然高兴喽。”接着，他吩咐随从：“张贵，打开包裹、拿出玉器样品给那老板看看。”
随即，张贵解开包裹，将样品呈现在对方面前。
“俊朗皮囊”不会识别古物货色。瞧见样品，生怕失去机会：“哟……阎老板，这些玉器造型简单，无需太费力气，很容易就能仿制加工出来。”
阎老板笑里藏刀：“那老板，您可是真有眼力。这些玉器线条粗扩，工艺要求不太苛刻，只要贵方按照样品仿制加工，完全可以批量生产。雕磨的成品玉器，我方负责运往京省各地，进行包销包售。双方能够真诚合作，我阎世康一定不会亏待那老板。至于利润的分配，我方不但要付给贵方的石料本钱和加工报酬，还要把所得利润送给贵方一半。那老板若是愿意长期合作，我保证玉成金能赚到钱。”
那老板鬼迷心窍，感觉有了救命稻草，高兴地答应下来。
二人一拍即合。两位老板就此达成一致，签下了条款协议：
第一，那巴图组织人力物资，按照华蓥轩的玉器样品，由玉成金购买原料负责加工，不得延误工期。
第二，玉器加工完毕，由阎世康定期派人前来取货。然后，将玉器货品运往京城，全部由华蓥轩负责经销。
第三，付给玉成金的石材成本和加工费用之后，货物销售的所得利润，那巴图与阎世康两下平分。
事情办理妥当，二位在合同书上签下名字，双方摁下手印。阎老板此行没有白来，总算遂了心愿，与随从满面春风地走出店铺大门。
“俊朗皮囊”签下合同之后，开始着手购买玉料。就此，他改变思路，打算聘请玉雕人才，创办具有规模的磨玉作坊，才是批量加工玉器的最佳途径。
沈贵安在郑家的情况不容乐观。那巴图趁虚而入，经常拉着猪倌去到酒馆里吃喝。这样一来二去，猪倌对待舅舅的态度有所转变，逐渐有了好感。
这天下午，“俊朗皮囊”和猪倌来到酒馆。点上酒肉之后，他一边劝酒一边商议：“贵安，舅舅接了京城华蓥轩的一份玉器生意。这些活计工艺简单，产品流程快，要求长期批量加工。而且，成品玉器直接运往京城，由对方的阎老板全部收购进行包销。加工的费用也挺划算，除去原料工本费用，获得利润双方分成，从中一定能挣到大钱。你在郑家不被重用，心里憋屈，已经没有发展机会了。现在，舅舅准备成立磨玉作坊，你就放弃郑家那边，干脆过来跟着舅舅一起干活吧。”
沈贵安不很情愿，迟疑了半天没有吱声。
那巴图居心不良，很会甜言蜜语：“贵安，郑先瑞对你不够意思，舅舅可是不能亏待外甥哟。舅舅成立磨玉作坊，就是打算重用和栽培你，作坊里的事务，都要交给你来全权管理。并且，舅舅不但是给你安排职位，还要给你在郑家双倍的工钱。”
沈贵安感觉待遇优厚，有些犹豫和动摇。但是，顾及面子，下不了决心。
那巴图挑拨离间，变相地拉拢：“贵安，你已经长大成人，年纪老大不小了，应该多多地积攒钱财，日后也好成家娶个媳妇呀。你为郑先瑞赚了不少银子，是郑家的有功之臣。可是，郑先瑞对你却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就是给郑家白白效力，而且出力不讨好。人家不给你购置房产，却为曹本奇买了房子，帮助曹本奇娶了媳妇。现在，你还指望郑先瑞为你出钱买房子，还是指望出钱给你娶媳妇？将来，舅舅的作坊挣了钱财，一定给你购置房产，给你出钱娶媳妇。你自小没有爹娘，舅舅是一心一意地为你着想，就是想帮助你多赚钱财，帮助你成家立业。你的一些生活问题，还不是要包在舅舅的身上？”
人在茫然之际，就会迷失方向，失去判断能力。沈贵安困惑了半天，有些活心了。他愣着眼神说：“舅舅，此事……我一时拿不定主意，等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那巴图没有得到答复，心里十分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