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的耐心教育下,在文化的熏陶中培养成长。小如玉认真学习,历练笔墨,在不断地汲取知识。她心性宽愉,思维通达,文学上的才华也在熠熠显露。然而,小兰玉在母亲的影响下,却是粗野霸道,性情刁钻。
这天早饭之后,初春的阳光浴进了东厢书房。书房里素雅整洁,布置得井然有序。书柜里的图书琳琅满目,文房四宝摆放整齐,散发出纸张和墨香的味道。
美慈研好了墨汁,把纸张和毛笔放到书桌上。八岁的小如玉端坐在书桌跟前,开始读书学习、练习写字。她穿着天蓝色衣裤,发色乌黑闪亮,头上扎着天蓝色的蝴蝶结,样子十分清纯。
女儿读书练字,夫人总是坐在一旁。她根据汉字的原始形象和造字规范,时常为女儿说文解字,阐释其中蕴涵的一些知识和道理。
小如玉提起毛笔,在纸上书写“木”字的时候。夫人依据“木”字的形体笔画,循序渐进地加以引导:“如儿,诸多的汉字,不论笔画繁简,造字先祖都是根据一些物质形象创造出字体的。特别是属性相同的汉字,每个字的偏旁部首都有一定的相应性和关连性。”她指着字迹,就像在示范地讲解故事:“譬如,木字、林字以及森字,凡是带有木字偏旁的汉字,大都是表示同一类型的木质物资。”
小如玉天性聪颖,勤于思考,而且悟性极强。在读书学习和探索知识的过程之中,有了无尽的灵感和源泉。不论是兴笔作词,还是拼文解字,只要一点即会,能够触类旁通。受到指点和启发,她笔役口诵,就此举一反三,连续地写出木字偏旁的一些汉字。例如:木林树森,桌椅床柜,杆杠柴杖,枝材柱梁,松柏枫桑等。
西厢房里,小兰玉换上一身粉红色新装。穿戴整齐之后,她乐颠颠地跑出屋子,欢呼雀跃地奔向东房。
小兰玉迈进屋子,看见小如玉在书房里边,跑上去显摆:“如玉,看哪……我又换上新衣、新裤、新鞋了。”
小如玉在埋头写字,一时没有反应。
小兰玉不对心思,瞪起了眼珠。她抓住如玉写字的毛笔,使劲一拽,一下子就把毛笔抢了过来。
小如玉遭到袭击,被猛地吓了一跳。看到小兰玉,她才恍然地醒过神来。
夫人坐在旁边,也是未加防备。小兰玉抢去毛笔,紧紧地握在手里。夫人以为孩子对于笔墨有了兴致,耐心地劝导:“兰儿,想要读书写字吗?快把毛笔放下,避免弄脏了衣服。大额娘教你正确拿笔,才能好好地练习写字。”
小兰玉样子蛮横,发起了脾气。她将笔头戳入墨砚,蘸饱墨汁,照准纸上的字迹,凶巴巴地糊乱涂抹一通。纸张被抹划破了,字迹也被涂得一塌糊涂。
小如玉心里憋屈,带着哭腔说:“额娘,我写的字都被兰玉划坏了。”
“如儿,不碍事。”夫人劝说不听,只能安抚女儿:“等一会儿,如儿就把词句再写一遍,多多练习笔墨也会大有好处。”
小兰玉眉毛一竖,似乎不够过瘾。她攥着毛笔,对准旁边的一摞白纸,就像啄木鸟一样啄个不停。一转眼的功夫,一摞整洁的白纸就被戳拙得不成样子。
夫人还是好言劝导:“兰玉,不能这样,先把毛笔放下,大额娘教你好好练习写字。”
小兰玉不听劝阻,戳拙得更起劲了。她加大动作力度,碰翻了桌上的墨砚,墨汁迸溅到她的胸前和脸上。继而,她扔下毛笔,抹抹脸蛋,手掌和衣服被涂抹的一片漆黑。再低头一看,蘸满墨汁的毛笔正巧掉落在自己粉红色的绣花鞋上。手脸涂鸦,衣服鞋子被溅得一塌糊涂。小兰玉放泼耍赖,一腚就坐在地上,踹蹬着两腿放声哭喊。
夫人上前哄劝,预备抱起孩子。可是,自己身子瘦弱,小兰玉连蹬带踹力气蛮大,非但没有扶起兰玉、反倒被踹的满身是脏。
小兰玉哭喊起来:“啊,我的新衣新鞋弄坏了!你们赔我新衣、赔我新鞋!”
夫人心里着急,连连地安慰:“兰玉乖,别哭了,快起来。大额娘再给你做一身更好看、更漂亮的新衣新鞋。”
小兰玉竟然就势一仰,四肢朝天地蹬腿叫喊:“啊,我要你赶快赔我新衣,赔我新鞋。”
兰氏听到哭声,从西房里张牙舞爪……就像母虎夺食般地奔了过来。未进门槛,就气势夺人地尖声大吼:“是谁在欺负兰玉?”
此时,小兰玉躺在地上。夫人拿着手帕在给孩子擦脸。
兰氏闯进书房,推开于氏,将兰玉拉起身子。瞧见衣服脏了,冲着夫人怒声斥责:“你们想干什么?趁我不在跟前,就这么欺负兰玉呀?”
母亲前来助阵。小兰玉不用哄诵,停止了哭声。
夫人心平气和,冷静地做出解释:“妹子,咱们都是一家人。无论孩子做错了什么,大人都要耐心指教,好好培养。你没有问清事情缘由,就不要急着发火嘛。”
以前,老太太在世,兰氏处事会收敛一些。如今,老人不在了,丈夫忙于生意无暇顾及家事,她便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指着对方放嗓争讲:“你还叫我问清缘由?你们倒是看看,都给兰玉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孩子吗。想要挤对我们娘俩,不敢明面地报复大人,趁我不在跟前就拿孩子出气呀?”
夫人不紧不慢地说:“妹妹,话可不能这么讲,是兰儿一时不加小心,碰翻了墨砚,弄脏了衣服。都是郑家的孩子,她坐在地上哭闹,我瞧着也很心疼。”
兰氏唇舌利剑,更是出口不逊:“你说的比唱的好听唉。怎么,你把兰玉折腾成这般模样,还嫌不够解恨呀?哼,你也不翻开眼皮瞧瞧,我们都是好欺负的主户吗?”
美慈从外面进来,见其太过放肆,忍不住地上前辩白:“小夫人,孩子遇到事情,大人总该问清缘由,讲点道理。你用这种态度对待夫人,就是明摆着不讲道理嘛。”
兰氏的气焰越发嚣张。她拉着孩子凑上跟前,挑衅地高声咆啸:“哼,你是个下人,竟敢开口教训我呀?照这样下去,不讲理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美慈气愤极了,还要回言辩驳。夫人断然制止:“美慈,不得无礼。”
小兰玉娇宠过甚,瞪着眼珠大声索赔:“你们赔我新衣,赔我新鞋。”
夫人不卑不亢,吩咐说:“美慈,去到寝室里打开柜子,把如儿新做的粉红色套装和鞋子拿过来,让兰玉把弄脏的衣服替换下来。”
美慈走进里间,把折叠整齐的套装和鞋子取出来,递在兰氏母女面前。
小兰玉接过衣物,抱在怀里。兰氏占了便宜,带领女儿朝门外走去。
兰氏迈出门口,回头瞥了一眼,咬着牙根宣泄:“哼,还想叫我讲出道理?我就是拿着不是当理说……气死你们。”
美慈瞅着兰氏背影,气愤地啐弃一口。转过脸说:“夫人,兰氏真是猖狂至极。对待这种小人,您总是处处容让,迁就于她。现在,她竟然自不量力,倒是想要蹬鼻子上脸了。”
夫人的态度还是那样平和,无奈地叹了口长气说:“我之所以常常迁就兰氏,就是想用宽容的胸怀和气度去感化她,希望一家人能够和睦相处。我还认为,即使在盛怒之下,我们的善意也会具有消泯矛盾的功效。可是,兰氏却没有丝毫的反省和悔意。这种人缺乏素养,胡搅蛮缠,为了琐事斤斤计较,总是恶语伤人。”
美慈心抱不平,还是在商量对策:“夫人,您若不想与其一般见识,等老爷回来,就把今天的事情说给老爷听听。兰玉自己弄脏了衣服,竟然撒野放赖,逼迫咱们给她赔新衣。小孩子不懂是非,兰氏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简直就是不要脸了。为此,就让老爷给评出个是非对错。省得她们不知高低,在郑家大耍威风,想要气死人不偿命哪?”
“咳,家庭矛盾一旦激化,就会长期纠缠不休、没完没了。老爷整天忙于生意,家里的琐事再纠缠于他,就会增添一些不必要的烦恼。再者说,兰氏利欲熏心,贪得无厌,极其重视金钱财物。而我却认为,人生的财富不仅是在于金钱物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要比物质财富更为重要。”话到此处,夫人的内心感触颇深,认真地回问一句:“美慈,你知道人生最愚蠢的行为是干什么?”
美慈不很理解,默默地摇摇头。
夫人的言谈富有逻辑和哲理,意味深长地接着说:“人生最大的愚蠢行为,就是在生活中无端地给自己添个战场。既然了解兰氏的为人,知道已经积铸难改,为了避免是非,何必还要与之一般见识呢?若是处处迎头而上,我们非但是招架不起,日常的生活也会被骚扰得焦头烂额,而且要被拽进她们所设施的烂泥坑里越陷越深。长此下去,我们就如同生活在一种无形的精神枷锁之中,就会被她们的卑鄙伎俩和无端行为纠缠不休而无法自拔。与这种人相处,就像生活在风霜雪雨之中,甚至要被她们的不道德手段折磨得身心疲惫、痛苦不堪。面对阴险的狡诈之人,我们还是退避和忍耐一些,尽量地避其锋芒。现在,她们是变本加厉,越发猖獗,只能随其性情……亲疏淡凉任其由之。这样做我们才能处之泰然,才能远离她们设置的烂泥坑,才是安稳度日的上上之策。”
美慈品味出其中道理,脸上泛起了一抹笑意:“夫人的决策寓意深刻,简单地说明了一种处事的哲理。兰氏一族道德低下,无事生非。我们不去理会卑鄙的小人,远离一些是是非非,就让她们在自己挖掘的烂泥坑里自消自灭、自己享用吧。”此时,她转念一想,忽而又皱起眉头,十分纠结地撅起小嘴说:“夫人,咱们与兰氏同住一院,房屋对门,低头不见抬头又见,我们可该怎么样绕过她们呀?”
夫人早有主意,指着外间的后门说:“美慈,现在天气已经暖和。今天,就把外间的后门打开,关闭东房的前门。以后,东房的人出出进进要从后院通行,绕过西房和前院,就可以避免一些是非和干扰了。”并且,她还引用一句名言说:“‘君子务本,立本而道生’。我们要尽量地营造一种‘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的生活氛围,让孩子逐渐地养成一种超越世俗的人生态度。”
美慈心头一亮,感觉茅塞顿开。她来到外间的后门之处,把阻碍的物品挪到适当的地方。然后,抽出门闩,只听“吱嘎”一声,顺势就敞开了两扇后门。
后院里草木复苏,初春的景致一片盎然。门外风和日丽,阳光灿烂,湛蓝的天空映入心底。
夫人领着女儿,沐浴着阳光走出屋子。偶然一阵风儿,带着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畅快极了,心中的苦闷和烦恼被吹拂得云消雾散。
房后的两棵苍柳,已经繁枝绽绿,吐出嫩嫩的新芽儿。几只青色黄喙的鸟雀,颤颤地立于枝头,“叽叽喳喳”地欢叫不停。
听见鸟儿的欢叫声,小如玉的脸上笑出两个小酒窝儿,拍着小手赞美:“额娘,看呐,小鸟儿都会唱歌儿了。”
夫人也是气定神闲:“是啊。幽静之处,别有洞天,有种远离尘世的舒适滋味。看来,生活的格调,是需要一种氛围和境界的。”
美慈跟在后面,也是欢声笑语:“夫人,真是小生活,大智慧。好心情还得自己找呦。”
自此以后,郑家的大宅院里分成了东西两个院落。平日,东西两房的人出出进进各走各门,很少接触和往来。只有逢年必节,郑先瑞才将家人聚在一起,到上房厅堂里祭先拜祖,吃饭聚餐,形式上团圆几次。
春花与夫人感情融洽,非常要好。出于尊重和接近夫人,也从东房的后院出入,这样一来,姐妹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此后不久,春花怀有身孕。郑先瑞心里高兴,对此十分重视,特意为春花多添一个贴身丫头,起名淑慧,并且吩咐下人和厨房,着重为春花调制营养食品。在此期间,夫人对待妹妹体贴入微,悉心地照顾。
兰氏受到东房的冷落,感到孤掌难鸣。她把一切看在眼里,加深了内心积怨,对待夫人和春花越发仇视和怀恨。得知春花有孕,她心术歹毒,偷偷地缝制一个小布人。暗地里,拿着粗针狠狠地扎向小布人的肚子,嘴上在嘟嘟囔囔地念诵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