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玉
网站用户
郑家的玉器独具特色，题材创意新颖，工艺质量提高迅速，宝瑞轩的生意越做越好。郑先瑞没有满足现状，怀有更大的梦想。
这天上午，磨玉作坊里，曹本奇坐在桌子跟前，掂量着一块玉料。工人坐在水凳上雕磨玉器，“沙沙沙”的磨玉声响个不停。
郑先瑞走进房间，在曹师傅的跟前坐下来，开始谈心：“宝瑞轩的雕刻工艺，在本奇兄的提倡栽培下，徒工的技艺在逐步成熟。磨玉工具也是几经改造，玉器质量有了超越性发展。本奇兄思路广阔，才智超凡，具有奇崛的想象创造能力。我相信，在题材内容的表现方面，在雕刻技巧的程度上，本奇兄将会有更大的施展空间。因此，我们是否力争创作几件更为超凡的精品大作，把玉器的工艺技术推向更高的水准。”
曹本奇畅所欲言：“东家说得对，玉雕工艺还要逐步提高，题材内容还要拓宽，艺海无涯，是没有止境的。一件精品玉器，就是艺术精华的一种沉淀和积累。作品的设计构思，文化的寓意内涵，必须要有丰富的精神层面和生活意境，才能在做工中尽善尽美地体现出来，才能增强人们的美好视觉和想象空间。”
郑先瑞闲聊之后，说出了积郁已久的内心想法：“本奇兄，人活在世界上，思维达到一定的程度，就会逐步地形成一种信念。记得早些年前，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家父在矿山经营玉石生意，一些外地商人或磨玉匠人经常去到矿山采购玉石。有一次，我跟随父亲去了矿山，京城的两位客商正在玉料堆上挑选玉料。闲聊之际，他们讲出一个故事。说的是元朝时期，京城白云观的道长邱长春，向玉雕业的同仁提出一个设想，若是将玉器鸟雀的雕刻工艺达到‘张嘴悬舌，抓枝透爪’的精湛程度，就是创造了玉雕史上的人间奇迹。这个故事使我印象深刻，感觉那种超凡的工艺技巧就是玉雕史上令人向往而又未能完成的一个神话。我因此对玉器雕刻产生了极大兴致，有了一种敬仰，甚至有了向往和攀登玉器巅峰的设想。所以，我接手家业之后，励志创办磨玉作坊，决心发扬光大华夏神奇的玉雕工艺。希望通过努力和探索，能够达到邱道长设想中的玉雕水平。”
曹本奇不由地想起往事，讲述了这个完整的故事：“东家提到京都白云观的道长邱长春，就是被元朝皇帝成吉思汗嘉封为‘白衣大士’的玉雕业的祖师爷邱处机。邱处机被世人称谓‘长春真人’，在玉雕界被称谓‘邱鼻祖’。邱鼻祖的玉雕技艺高超，工艺博取众家之长，尤其擅长识料画样。他亲自编写出《水凳歌诀》，用来提倡和传授琢玉知识。乾隆年间，曹家祖上在宫廷造办处的时候。每年的正月十九或九月初三，是邱鼻祖的寿诞之日和羽化之日，京城各方的磨玉匠人都要到白云观祭拜这位祖师爷。玉雕界一直流传着这个故事……邱鼻祖在冥睡半醒之际，对待玉雕界的同仁提出一个无人敢于攀登的设想：若是能够以透雕的镂空工艺，将玉器花鸟雕刻得呼应传神，达到‘张嘴悬舌，抓枝透爪’的精湛程度，就是创造了天下奇迹，就是成就了玉雕史上的巅峰之作。”
郑先瑞追问；“玉雕史上，有没有人雕刻出这样的巅峰之作？”
曹本奇的表情非常凝重，轻轻地摇摇头说：“可是，经历了几个朝代，从宋元时期的‘北工’‘南工’，到明清时期的‘京师’‘苏州’‘扬州’三足鼎立。玉雕界的能工巧匠，只是把邱鼻祖的设想当做一句冥睡中的戏言，没有哪一位玉雕工匠能够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情。多少年来，邱鼻祖设想的目标，只是被当做一个不能完成的梦想神话，几乎要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郑先瑞听得入神，探究地接着说：“本奇兄，韩愈说‘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人世间的一些奇迹，都是依靠具有智慧和勇气的人类创造出来的。邱鼻祖的创意与设想虽然是个难题，但是，我们应该具有开拓和首创精神，完全可以进行尝试，逐步地探索这块无人涉及的荒芜领域。并且，我们要不惜代价，勇于独辟蹊径，敢于攀登玉雕史上的艺术巅峰，力图实现邱鼻祖的梦想神话。”
曹本奇忖度一会儿之后，态度十分中肯：“东家一向善精于业，开拓的胆识令人敬佩，令人心悦诚服。可是，从明代的玉雕名匠王小溪、李文莆、贺四、陆子冈，到清代的名匠朱永泰、姚宗仁、芝亭、朱时云，一直没有人尝试制作这类巅峰作品，也未有人敢于涉及这个鬼斧神工的尖端领域。况且，雕刻这种精湛的珍品玉器，形象和动态的东西很容易表现出来，形韵逼真、寓神于静的东西就难以刻画出来。创作出富有文化内涵的精品玉器，成就一件无价之宝，不仅要彰显出玉石的材质之美，还要赋予一种‘石之韵声，玉之灵魂’的艺术境界。才能使之天作之石，润玉生辉，才能使之静物玉器具有形神兼备、柔润刚毅的‘神韵’。这就是玉雕领域中最为高深的一门学问。再者说，雕刻花鸟玉器的巅峰之作，不但是工艺难度太大，具有超高的技术含量，而且要求创作者拥有聪明智慧，必须具备超人的耐心和胆识，其中的精神承受能力以及艰辛的劳动强度也是可想而知。”
“人生的活力，就是在于对待美好事物的不断追求。琢玉也是一样，一块玉料的取材构思，设计者的创造想象能力，以及精湛超凡的工艺技巧，都是内行的工匠在长期的劳动实践中摸索创造出来的。”郑先瑞似乎具有成熟的考虑，儒雅一笑说：“荀子劝学的名句是‘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刻苦努力，就能取得不俗的成绩。我相信，成就邱鼻祖设想中的玉器巅峰之作，就是取决于本奇兄这样博学多才、艺高胆大的绘雕奇才。”
“东家的殷切希望也是我的夙愿和梦想。为人一生，就要尽力地创造条件，做出一些为世人称颂、有功于世道的事情。”话到此处，曹本奇不由地皱起眉头，怀着深深的感叹和遗憾说：“为此，我也很想攀登这个艺术高峰，很想探索玉雕史上这块无人涉及的荒芜领域，很想亲自创造出玉雕史上的这个人间奇迹。可是，多年的困境生活，我的老寒腿病日趋严重，以致腿脚受挫而操作的砣机不够稳妥，恐怕是力不从心、无法胜任这份工作了。”
郑先瑞理解和体量对方，提出意见和看法：“本奇兄，你的风湿病症我已知晓，不适合使用砣机就不要勉强。我们可以在徒工中培养人选，大胆地进行尝试。只有在实践中摸索经验，才能力争创作出传世的玉雕佳品。”
曹本奇冷静地考虑之后，颇有见解：“东家，雕琢高档玉器，细节决定成败。承担这项任务，创作者必须技巧纯熟，具备比常人更为敏锐的眼力以及超常的想象力。再说，这项尖端的工艺费工费时，需要很长的时间跨度，其中的艰辛过程，对于磨玉工的体力和精力都是一种考验。必须选择工艺技术过硬，出类拔萃的精英人才进行探索创作，才能具有相应的成功几率。否则，人才选择不当就会事倍功半，一旦尝试失败或半途而废，不仅是浪费石材，也会造成人力的浪费和经济损失，后果就得不偿失了。”
郑先瑞怀有长远的发展目标，认真分析说：“我们的成功，就是在于发现人才，起用人才。在这批磨玉的徒工之中，我最为看重的就是沈贵安。他若是不离开郑家，完全符合本奇兄的要求。沈贵安虽然没有受过玉雕专业训练，却是具备独特的自身天赋，是一个特殊人才。他的雕工手法纯熟，技术过硬，而且头脑聪明。至于文化修养方面，可以让他在劳动的实践中慢慢地学习。有了本奇兄的绘画设计和构思创意，再加上沈贵安这个可塑之才。如果二位能够精诚合作，郑家的玉器工艺就会如虎添翼，就能力争完成邱鼻祖的玉雕神话，做出梦想中的精品佳作。”此时，他的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不由得长叹一声：“哎，只可惜，沈贵安离开了郑家，我一直感觉少了个得力助手。若是沈贵安最终能够醒悟过来，我还是希望他回来。或者，我们是否想个办法，拆穿那巴图的阴谋诡计，再将沈贵安争取过来。否则，一位具有艺术天性的玉雕精英，就会被彻底地埋没了。”
曹本奇亦是心怀大度，说出了想法：“东家，沈贵安之所以被那巴图所趁机利用，就是因为对我的意见太大，才赌气离开郑家的。《论语》中的经典名句，我记得尤为深刻，就是‘君子尊贤而容众’。对于沈贵安这样的人才，我对他毫无怪罪之意，反而深深地表示同情。并且，我很担心他的结局会很惨，一旦被那巴图糟蹋了人才，后果可悲可叹。沈贵安虽然看不开事情，却是没有太多的坏心眼。那巴图谎称要把女儿嫁给他，使之蒙在鼓里而上当。其实，那巴图的手段既很恶毒又很愚蠢，他的做法就如同杀鸡取卵一样，事情迟早都会败露，后果也是得不偿失。至于沈贵安的最终归属问题，东家大可不必操之过急。我们既不要杀鸡取卵，也无须鞭打快牛。只要等待时机的到来，或者用善宽以怀的情义去接近他、感化他。待到那巴图的阴谋彻底败露，沈贵安就会自然而然地醒悟过来。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就会水到渠成，再请沈贵安回来也不迟嘛。”
郑先瑞领回了其中含义，点点头说：“本奇兄说得对，时机尚未成熟，事情有待考虑。”
春花有孕，郑先瑞甚感欣慰。入夏时节，他请来几位泥工瓦匠，将家宅的建筑设施重新整修一遍。
这天早晨，旭日从东方升起，明净的天空有几片白云飘过，东房院子里越发显得温馨与宁静。
屋檐上的几只燕子，撒欢地飞出巢穴。它们轻盈地煽着翅膀，划着弧形的圈儿在院子里飞舞盘旋，“唧唧喳喳”地欢叫不停。
随即，小如玉欢快地跑出屋子。望着上空的情景，她拍手喊着：“小燕子翘着尾巴，煽动着翅膀，翩然飞舞的样子优美极了。”
美慈听见动静，也走出屋子，高兴地说：“燕子的欢快叫声，翩然纷飞的喜庆样子，一定是家里有了喜事。”
半晌的时候，郑先瑞带着两个丫头，走进家宅大门。
兰氏闻声走出西屋，迎上去问候：“老爷，这就是您到市场买来的丫头？”
郑先瑞的脸色很冷，闷声回复：“是啊。我专程去集市买回两个丫头，是给女儿作为陪护和玩伴的。”
兰氏以其挑剔的眼色，审视着两个丫头。见其一个身形矮小，面色瘦弱。另一个身材稍高，样子相对壮实一些。她指了高个丫头说：“老爷，这个丫头我瞧着不错，就留在西房给兰玉作为玩伴吧。”
郑先瑞懒得多言，短语回复：“你把丫头领回去，要好好待她。”
兰氏佯笑地指示丫头：“小丫头，跟我走吧，咱们到西房去。”
小丫头点点头，跟随兰氏去了西房。
西厢房内，小兰玉坐在梳妆镜前，秋菊在为她梳辫子。兰氏带着丫头，一前一后地迈进屋子。兰玉从镜子里看见来人，扭头便问：“额娘，这就是阿玛买来的丫头？”
兰氏的面孔露出蛮相，话音里带有一股怨气：“是啊……我还以为你阿玛能买回两个大丫头呢。结果，他买回来两个小孩子。这么小的丫头只会吃饭，不会干活，我看是没有多大用处的。这个丫头，还是我挑选的个头较高、身体壮实的一个呢。”
小丫头站在那里，长得椭圆脸庞，大眼阔鼻，样子憨厚朴实，穿着一身补丁衣裤。
小兰玉瞪着眼珠，口气十分蛮横：“瞅瞅小丫头的寒酸样，浑身脏兮兮的，真是烦死人了。”随即，她问了一句：“唉……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兰氏端出主人的架子，抢先道白：“丫头来到家里，名字由主人说了算。我看……给她起个响快的名字，就叫‘巧灵’。意思就是干活灵巧，不许偷懒。”
小兰玉倒是满有派头，蛮嗓地呵斥：“巧灵，你听见没有，叫你干活灵巧，不许偷懒。”
巧灵低着脸儿，怯懦地点点头。
东厢书房内，小如玉坐在书桌前执笔练字，于氏陪在身边。郑先瑞带着小丫头走入房门，迈进屋子。
夫人站起身子，迎上来问候：“先瑞，给女儿请来玩伴了。”
郑先瑞微微一笑说：“咳，两个女儿的性格反差太大，平日很少往来。我看女儿独处过于寂寞，就专程去到集市买回两个丫头。西房已经要去一个，这个丫头就留给如玉做个陪护和玩伴吧。”
小丫头身体瘦弱，衣服破旧，默默地站在那儿。她鹅蛋脸型，挺直的鼻子，眉毛和眼睛都很秀美。
夫人拉起丫头的小手，招呼女儿：“如儿，你阿妈给你请来玩伴了。”
小如玉放下毛笔，走上跟前，与小丫头比比个头说：“阿玛，这个玩伴真好。我们俩人年龄相仿，高矮差不多。”
夫人总是很和气：“如儿，来了玩伴要亲同姐妹，你给她起个名字吧？”
小丫头低着脸儿，样子郁郁寡欢。
小如玉拉着小伙伴，想一想说：“额娘，我给小玩伴起个欢快的名字，就叫‘家燕’吧。希望她来到家中之后，能够像屋檐上的燕子一样，生活得快快乐乐。”
郑先瑞与夫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