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的家宅大院,在城镇东门口的街道北面。紫檀色的桐漆大门,宽阔的青砖围墙,房子高耸于附近低矮的老屋之上,尤如鸡群里立了只凤凰。
院落坐北朝南,大门里有一道青砖瓦亮的影壁墙。上房五间,两面各有七间厢房,厢房后面有相应的套院和卫房。房屋是青砖青瓦,门窗上有雕花图案。屋子里设施讲究,正厅的楹联十分醒目:
业大光宗耀祖
官显门第生辉
县太爷大名:李继善。年龄五十多岁。此人中等个头,身体肥胖,脑袋滚圆。他眼小嘴大,脸庞上窄下宽,嘴巴底下赘着的肥肉似乎随时能够掉落下来。
李继善胸无点墨,为人奸狡诡谲,早年做些投机生意挣了不少的黑心钱。因此,他趋炎附势,贿通了督抚命官,谋得县太爷这一职位。
李继善家里一妻一妾,生有三女一子。发妻程氏身材适中,椭圆形脸庞,大眼睛,直挺的鼻子。她年近半百,穿戴打扮妖冶入时,时常与家中的小妾争风头。
小妾殷氏,个头略高,身材稍瘦,年近四十。她瓜子脸,额头稍宽,微翘的鼻子,一双黑亮的眼睛。此人出身卑微,长相俏丽,曾被卖进窑楼。年青时颇受县爷的喜爱,被赎身嫁入李家。如今,殷氏青春已过,娇颜渐失。再加上肚子很不争气,没有为李家生出孩子,被大老婆嘲讽谓“不下蛋的母鸡。”
李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李桂花,早已许配人家。二女儿李桂兰年过二十,尚未找到婆家。小女儿李桂艳,也有十几岁了。
儿子李成龙年龄十八,正当青春年华,还在大宁学堂读书。他个头适中,矫健挺拔,长得浓眉大眼,鼻宽口阔,肤色白白净净。元宵灯会的晚上,目睹“才女”郑兰玉的风采之后。便是想入非非,垂慕之情耿耿于怀,思绪坠入在一种五彩云雾的浪漫之中。
这天傍晚,李家人围坐在饭桌跟前吃饭就餐。
县太爷一身海兰色便装,坐在饭桌的上方位置。程氏身穿酱紫色绣装,坐在老爷左边。殷氏身穿翠绿色绣装,坐在老爷右边。一妻一妾频频地为之斟酒,陪着老爷喝得正欢。家中的一姐一妹坐在下座,也在各尽口味地品尝美味。
李成龙穿着深蓝色衣裤,坐在母亲一侧。满桌子美味佳肴,却是心不在焉没有食欲。就此,他想敞开心扉,把心事说出来,以便取得父亲同意。可是,老子喝得忘乎所以,感到话不适宜,面对着一姐一妹,故弄玄虚地逗乐说:“哎,二姐和小妹,最近,有一段风雅的奇闻趣事,你们想不想让我讲来听听、解一解心中的烦闷呀?”
小妹桂艳长得眼小嘴大,个头不高,身穿粉色服装坐在殷氏的旁边。听说新鲜之事,她急着询问:“愿意听,愿意听,哥哥快把知道的奇闻趣事讲出来听听!”
二姐桂兰身材稍胖,圆鼓鼓的脸庞,穿着绿色服装坐在小妹旁边。她时常与弟弟贫嘴斗舌,不屑地撇了嘴角说:“成龙,从你嘴里还能说出什么风雅趣事?不是吹牛扯皮,就是调侃炫耀,再就是胡掰瞎扯、胡吹乱擂。而且,全是一些望风扑影,空穴来风的鬼话,没有一句正儿八经的真话。你就别再兜圈子了,有话就说。”
“咳,你们整天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外面的事情可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我说的事情不是望风扑影,而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实事趣闻。”李成龙一改往日的散漫样子,眼睛闪烁出热切的火焰,绘声绘色地描述:“今年元宵节的灯谜会上,那是花灯万盏,盛况空前。各种各样的灯谜五花八门,内容极具创意。其中,有几组内涵深奥的字谜令人颇费脑筋,特别难解难猜。很多满腹学识的人都驻足在谜灯之下,搅尽脑汁地揣摩议论,却是大半天讲不出头绪,议论不出结果。最后,你们猜怎么样,倒是被一位女扮男装的少女给一一猜中了。这位少女获得很多奖品,还被公认是岫岩城里的无冕才女呢。”
小妹听得有趣,羡意地抢话:“好啊,原来女孩子扮上男装,就可以不受拘禁,大大方方地出去玩了。明年花灯节的时侯,我也女扮男装,到财神庙前观看花灯、猜谜赏月。”
“噢,女扮男装的女子,在灯谜会上能够猜出很多字谜,这可是岫岩城里的一件新鲜趣事。”二姐听罢,亦是佩服和赞美。她对于猜谜有些兴致,说话也很在行:“要说谜语的格式分类之中,最难猜中的就是字谜。那位女子能够猜中许多难以解析的字谜,真可谓是位大才女了。”
小妹忽闪着睫毛,急着追问:“哥,那位才女长的啥样,脸蛋是丑是俊呀?”
“那位才女不但才华出众,脸蛋就像初绽的花儿一样俊美。”李成龙脸儿一仰,做出傲视的姿态,故意贬低一姐一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位才女的容貌赛过天仙,可比你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姐妹强多了。”
二姐受到挖苦,大感不悦,半脑半怒地抬起杠来:“成龙,你吹捧别人无妨,何必要捎带贬低我们姐妹。难道你是看上人家的姑娘,想要讨回来做媳妇不成?”
李成龙满怀渴求和向往,脱口说出:“废话,谁不想娶个才华横溢,貌若天仙的美女做媳妇呀?”
二姐见其面色认真,反唇相讥:“哼,说你是个胖子你就上喘啦。你当咱爹能够让你随便娶个女人回来做媳妇呀。”
李成龙不服气地回应:“怎么,你就等着瞧吧?我还真想把美若天仙的才女娶回来做媳妇不可呢。”
小妹放下碗筷,跑到父亲跟前,贴近耳朵说:“爹,成龙要讨个媳妇,还说是个美若天仙、会猜谜语的才女呢。”
县太爷听了回报,拨瞪儿子说:“成龙,婚姻大事,全靠媒妁之言,父母做主,不要跟着外人胡乱掺和。”
平时,父子俩就话不投机,很少沟通。听到反对意见,李成龙倔强地回辩:“爹,我可不是胡乱掺和。元宵节的灯谜会上,我是亲眼看见那位才女猜出字谜、得到许多奖品的。她容貌姣好,才华出众。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在岫岩城里可是凤毛麟角哪!”
县太爷端起酒杯,仰脖灌进肚子里面。他抹抹嘴巴,断然地教训:“什么才女才男,凤毛麟角。都是凭空吹嘘,有名无实,丝毫没有实际用处。满腹经论,饥不饱腹的贫困潦倒者大有人在。我们李家娶媳妇,首先要求门当户对,财势相当。”
李成龙抵触地辩驳:“爹,您认为满腹经论毫无用处,怎么还叫儿子去学堂读书?明天,我就干脆退学算了,免得去读那些令人焦头烂额的破皮烂书了。”
“叫你读书,也是让你多长见识、增加才干。”县太爷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脸色涨红地指责:“成龙,你年青不谙世故,懂得什么?要想官运亨通,就得有钱有势。否则,不论官场仕途,还是经商谋利,都将一事无成。”
李成龙小声嘟囔:“什么倚财仗势,经商谋利,这与我订婚娶媳妇没有多大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咱们李家娶媳妇,首先要衡量财权利弊。”县老爷有了醉意,酒后真言地吐出实话:“官场仕途,要靠钱财铺路。什么才女才男,都是空洞名词、顶个屁用?既不当饭吃,又不当衣服穿,哪里能比钱财富贵来得实惠。”
殷氏也是有些见识,笑抿着红唇说:“哟,看老爷说的。现在,成龙的眼光不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说的才女既会猜谜又会解字,说不定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呢?”
程氏精气十足,热切地询问:“成龙,你说的天仙才女,到底是那家的姑娘?”
李成龙意识到自己疏忽,补充说:“哦,我倒是忘了,才女的名字叫郑兰玉,她父亲是玉石铺老板。”
县太爷小眼一眨,认真地盘问:“成龙,你说的妙龄才女,就是玉石铺郑先瑞家的千金小姐?”
李成龙故意绷着脸儿,慢然地吊起胃口:“是啊,我说的才女天仙,正是郑先瑞家的千金小姐。”
县太爷含着贪婪之色,顿时有了觊觎之心。他乐得张开大嘴,露出焦黄的门牙说:“嘿……成龙,你要想和玉石铺郑老板的姑娘结成婚约,我就同意,举双手赞成。”随即,他胛了一口酒抿进嘴里,舌尖咂个响儿说:“要是说起玉石铺的郑老板,老子可是早有耳闻。郑家是开发玉石矿山的经营大户,家底丰厚,基业殷实。郑先瑞开办的玉器生意,产品远销京省内外,前景广阔。人生何求,升官发财,结商逐利。李家要是与郑家结为亲家,可是财权相当的一桩大好婚姻。况且,郑先瑞的家里两房老婆,只是生了两个女儿、没有男丁。成龙要是与郑家小姐结成姻缘,将来就可以接管郑家的财产和生意啊。”
连日来,李成龙只有一门心思,满脑子都是“才女”的美貌和英姿。父亲的想法过于偏激,忽略了自己的意愿和感受。他着重地强调:“爹,我要娶个才女媳妇,就是为了情调高雅,生活不落俗套。若是弄个平庸女子来家,搞得粗淡乏味,毫无情趣,那种生活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县太爷半醉地晃着脑袋,批评说:“哼,你懂什么!自小在蜜罐里长大,哪里知道老子当年打拼下这份家业有多么不易。常言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人要是没有钱呀,就像断了血脉,耷拉着脑袋连精神头也打不起来喽。什么才男才女高雅情调,都得统统抛在脑后、毫无兴趣可言。”
李成龙年轻气盛,嘎巴着嘴还想顶嘴。
程氏偏袒儿子,暗示地挤个眼色。她转过脸,跟老爷商议:“老爷,您看中郑老板的玉器生意,郑家小姐又是儿子倾慕的对象。这桩婚姻门庭相当,儿女般配。事情两全其美,大家满心欢喜,您何必跟孩子争执不休呢?”
县太爷似乎从醉意中清醒一些,咧嘴大笑说:“是啊,咱们李家与郑家财权相当,儿女般配。这桩婚事就是锦上添花、两全齐美。”
婚事有了眉目。李成龙朝二姐和小妹伸出舌头、惬意地做个鬼脸。然后,催促老子:“爹,您同意这门亲事,就派人去到郑家提亲,早日定下婚约。免得被别人抢先,郑家小姐就会落到别人手里了。”
县太爷笑着回答:“嘿嘿……这还不好办嘛。我派个媒人前去郑家提亲就是。”
程氏高兴地接了话茬说:“老爷,这份提亲的差事何必要派外人参与?成龙的大舅见多识广,让程传志前去郑家提亲就行。”
县太爷喷着酒气,连声赞同:“那好,那好,就让他大舅前去郑家提亲。程传志能说会道,办事更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