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有旦夕福祸,天有不测风云。用这句话形容变幻莫测的人生,真是太恰当不过了。郑先瑞赶往京城的第三天,玉石矿山出现了不测。
这天早晌,李工头提着矿灯,在井下巡查安全。
阴暗的隧洞之中,侧面拐角的地方,一位青年矿工躬着腰身,把抡铁钻和锤子,在翘砸斜坡上的一块玉料。
新工操作不当,松动的矿石眼看就要滚落下来。李工头呼之不及,箭步上前,一下子就把矿工推到了旁边,斗大的石块从斜坡上面滚落下来。矿工躲过一劫,石料却碰在李工头的左脚骨上。伤者疼痛难忍,倒在隧洞里不能动弹。
矿工们闻讯,放下家什赶了过来。大家将李工头抬到井口,从井下运至井上。由于脚骨伤势严重,必须护送回家休养治疗。
李工头离开矿山,工作就乱了头绪。他忍着伤痛,吩咐一位年轻矿工:“胡文东,你去城南的郑家府上,把意外受伤的情况告知东家,以免耽误矿山活计。”
胡文东个头不高,长方脸庞,眼角有点下垂,点头答应:“李工头,你回家安心养伤。我今天就赶往城里,把情况汇报给东家。”
过晌之后,炎日酷热,灼烈的太阳直射老街。
胡文东走进城里,来到郑家的大宅门前,正要抬手敲门。此时,大门忽拉一开,一位脑壳半秃的老汉从门里走了出来。
二人打个照面,胡文东上前询问:“老大爷,请问……这是郑先瑞老爷的家宅大院吗?”
兰小鬼迈出门槛,打量地盘问:“是啊,这里就是郑先瑞的家宅。你是何人?从哪儿来的?找郑老板有什么事情?”
胡文东回答:“老大爷,我是玉石矿的矿工。名字叫胡文东。今天,下井干活的时候,矿里出了一点事故,李工头派我向东家老爷汇报一下。”
平日,郑先瑞与兰家人形同陌路。从表面看,兰家人低声下气,受到冷脸也是唯唯诺诺。从内心来讲,兰小鬼对待女婿心存积怨,早就怀恨在心。此时,他的面色没有表情,内心却是有些解恨,亮出长者的身份说:“你们的东家老爷是我的女婿,我就是郑先瑞的岳丈大人。”接着,他摆出主人的架势,继续盘问:“我家姑爷前天出了远门,不在府上。如今,矿山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必须详尽地跟我这个岳父大人说说才是。”
“哦,老大爷就是东家的岳丈大人。”胡文东不知底细,憨厚地接着说:“今天早上,李工头在井下巡查安全的时候,左脚骨被滚落的矿石砸成重伤,已经护送回家休养治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康复。李工头恐怕耽误了采矿活计,特此派我向东家老爷汇报一下。”
郑家的产业,兰小鬼早就觊觎已久。一直寻找机会,想把儿子安排进去做点事情。可是,自己费尽心机,却是苦于无从下手。此时,他感到机会来了!仰起老脸,俨如东家的口气发表指示:“胡文东,你赶快回到矿里通知一声,东家已经赶往京城,前去办理一批送货业务。我女婿在临行之前,将矿山的事物全权地交给我这个岳丈大人打理。他着重地吩咐,近一时期,趁着晴天无雨的大好时节,要抓紧时间,多多地采掘玉料,矿山的活计一点不能耽搁。李工头脚骨受了重伤,必须回家休养治疗。东家将会另行派人前往矿山,接替工头的职位和安排接管日常工作。”
胡文东回问:“东家远去京城送货。我是否把情况说与家中的夫人听听才是?”
“哎呀,你这年青人,办点事情真够啰嗦。郑先瑞是我的女婿,我是东家的岳丈。姑爷家的事情我这个岳丈大人还能说话不算数嘛?”兰小鬼诡异狡狯,说话连唬带蒙:“你若不信,就到屋子里把情况讲给我闺女听听,东家远出在外,只有我姑娘留在家中。生意上的大事小情,还不是落在我这个岳丈的身上,要由我这个泰山老太爷处理决定嘛。”
胡文东听得在情在理,点头答应:“是啊,老太爷是东家的岳丈,夫人的内亲。东家远出在外,矿里的事情就得听从您老的安排决定了。”
兰小鬼狡黠一笑说:“呵,年青人要爽快明朗,办事要干净利落。”继而,他板住面孔,催促地命令:“胡文东,你回到矿山通知矿工,明天上午,东家就派人前去接管工头职务。矿工要安心干活,听从新任工头的安排,采矿的活计一点也不能耽搁。”
胡文东信以为真,只能转身走人……
兰小鬼瞅着离去的背影,咧嘴窃然一笑。
兰小鬼回到家中,与儿子商议:“得财,听郑家的矿山来人说,今天头晌,李工头在下井巡查的时候,被石料砸成脚骨重伤,已经送回家中休养治疗。现在,玉石矿山没有工头,工作无人管理。你在家里闲着没事,明天一早就以工头的名义前去接管矿山职务吧。”
兰得财一副憎恨的神态,不满地抱怨:“阿玛,郑先瑞在城里有不少产业,他宁肯雇用外人,也不给我安排差事。这回,矿山缺了人手,就派我前去当差,我才不愿意到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为他效力呢。”
兰小鬼见儿子不知深浅,开导说:“得财,这些年,郑先瑞根本不把兰家人放在眼里,甚至不承认这门亲戚,不允许咱们去到郑家走动。他发展企业雇用的全是外人,对待我们却是冷落一旁。我厚着脸皮,多次向他提出,给你安排个差事。然而,他对我们根本不留情面,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大肆贬低,以种种的理由和借口将我们拒之门外。现在,他远去京城送货,不在家里,我到郑家串门,听说矿里出了事故,缺少管理人员。我想趁此机会,派你去到矿山占据这个工头职务,让你干出个样儿给他看看。老子这么做,就是想方设法让你在郑家的产业中能够占有一席之地。你若是就此立住脚跟,以后再把你从矿山调动回来,事情就好办多了。将来,有了得手的机会,我们可以伺机钻营。”
兰得财听了安排,眉开眼笑,痛快地答应下来。
翌日早晨天一亮,兰得财骑上大马,疾驰飞扬、耀武扬威地奔向矿山……
大约半个时辰,来到矿山的大院门前。兰得财跳下马背,进了工房大院,在石桩上拴住马匹,将要接管大权,成为矿山的工头,他得意地哼着小调,在院子里查看和熟悉一下环境设施。
来到宿舍门前,兰得财从房门往里一看,矿工们待在屋里,没有下井干活。他气哼哼地迈进屋子,将矿工召集在一起,盛气凌人地自我介绍:“我叫兰得财。矿主郑先瑞是我的嫡亲妹夫,我就是你们东家老爷的内亲大舅哥。听说李工头的脚骨被矿石砸伤,离开矿山回到家里歇工去了。矿里没有工头,不能耽误下井采矿。因此,东家派我前来管理矿山事物。从即日起,矿山的一切大事小情,都要由我亲自决定,全权地安排处理。你们身为矿工,必须服从我的指挥,听从我的安排。”话到此处,他转过头瞅瞅窗外,恶涨着脸色发号施令:“日头都升到八杆子高了,你们还在工房里磨磨蹭蹭,不想下井干活呀?从今往后,在我的管理下,你们必须早早地下井出工,干活的时候谁也别想消极怠工,偷懒耍滑。否则,就别怪我兰某人不讲情面,一律概不客气,到时候扣下你们的工钱。”
矿工无故受到训斥,都心里不服。可是,工头初来乍识,大家不知底细。只有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地走出工房,拿着工具下井干活……
管理矿山,决非等闲。工头身在其位,责任重大:观天例事,探悉矿脉,安全防范,调剂伙食。必须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才能胜任。
地下的矿层复杂,探不准矿脉就采掘不出好料。兰得财没有实践经验,对于采矿技术狗屁不懂,却是狗仗人势,指手划脚地胡乱指挥。他横行霸道,对待矿工非打即骂,以欺压的手段地来满足自己的卑鄙欲望。
矿井的隧道里,一位矿工在躬身弯颈地开凿一块石料。兰得财到井下巡视监工,拿着皮鞭走近跟前,见其稍有怠慢,就鞭打脚踢。在此期间,很多矿工被打的伤痕累累,叫苦不迭,背地里骂他“兰阎王。”
每次鞭打矿工,兰得财还要震慑地教训大家,恶毒的语言总是挂在嘴上:“你们这帮矿工都是懒鬼,干活磨磨蹭蹭,消极怠工,东家的工钱不能白给你们。谁要是出工不出力不出活计,一年的工钱就别想要了。”
在此之前,矿工的伙食由李工头和伙夫老张按需调配。矿工下井出工,虽说饭菜简单,却是早晨中午两顿干饭,晚上才喝稀粥:一来是肚子抗饿,二来是少上茅厕。
兰得财歹毒苛刻,私下里克扣矿工的口粮。日常所需的柴米油盐,皆由兰得财一人强制把持。伙夫每天用米烧饭,都要受到强令的干预和专横限制。
晌午十分,伙夫挑着担子,将两桶午饭送到矿山井口。矿工们拿着饭碗来到大桶跟前,盛在碗里的饭菜几乎看不见食物,全是稀稀的米粥和粗淡的菜汤。
兰得财的恶劣行径,激起了矿工的内心仇恨。背地里都在骂他:“咱们矿工下井干活,喝的全是菜汤。兰阎王对待我们根本没安好心。”
“矿工一日三餐,吃不饱肚子,一个个饥饿难耐,哪里还有体力干活?”
“兰阎王存心不良,让咱们喝汤灌肠,下井之后几泡尿就腹中空空。他不给饱饭吃,咱们就不为他干活。”
更有甚者,兰得财毫无人性,不把矿工的安危放在眼里:不论天气好坏,逼迫工人都要下井出工。
这日早晨,外面下着毛毛小雨,矿工没有出工。
兰得财来到门前,恶声呼喊:“你们还在屋子里磨蹭,不想下井干活啦。”
矿工们齐声反驳:“今天下雨,井下出工会有危险。”
兰得财踹开房门,横眉竖眼地命令:“我是矿山的工头,这里我说了算。下点毛毛雨就不想出工?你们耽误了矿山活计,一年的工钱就别想要了。”
大家只能拿着工具下井干活。
矿井下面,矿工们愤愤不满,采掘的石头大多是劣质废料,给矿山的人力物力造成极大的损失和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