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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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终于停了。
在暴雨的冲击下，矿井的通道被山石和淤泥堵塞得严严实实。井下的矿工无一生还，已经全部遇难。
矿工家属得知噩耗，一个一个扶老携幼、拖儿带女地奔向矿山。他们扑倒在矿井跟前痛心疾首，呼天喊地，一片悲惨凄凉的恸哭声震颤了整个山谷。
矿难家属多半是妇女儿童、年老体弱之人。遭遇如此重大的灾难，亲人被深深地埋在井下，尸首都不能见上一面。内心的挣扎和悲哀无法控制，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这些人痛不欲生，用双手拼命地扒掘井口的淤泥和杂石，弄得皮开肉绽，满身血迹。
一位年迈的老汉泪水横流，悲伤地呐喊：“这次矿山的重大事故，造成井下矿工全部遇难，都是兰得财那个工头王八蛋一手造成的。他坑害我的儿子，使多少个家庭痛失亲人，我们要向兰阎王讨还血债，找兰阎王算帐去。”
难属们满腔怒火，都是纷纷响应：“我们要找兰阎王算帐去，我们找兰阎王算帐去。”
大家义愤填膺，一个一个扶老携幼，拖儿带女，一路悲声地向城里奔去……
矿难家属成群结队地来到城里，打听兰得财的居住地址。一群人围堵在大宅门外，愤怒地敲砸门板，凄厉哭喊地疾呼口号：
“向兰阎王讨还血债！”
“要兰得财给矿工偿命！”
院宅里面，兰家人听到动静，感到事情重大。兰小鬼召集家人来到上房，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佟氏苦愁着长脸，坐在一旁擦眼抹泪：“老爷子，矿山出了事故，几十名矿工命丧黄泉。官府要是追究责任，得财就要受到牵连。事情非同小可，该怎么办呀？”
平日，兰得财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这个时候，他没招没落，狂躁至极，冲着老子发起火来：“阿玛，天降暴雨，造成矿井出现坍塌事故。我被因此牵扯在内，当初还不是都怨你们？我本来不愿意去到矿山充当工头，你却叫我非去不可。现在，矿难家属找上门来，责任倒是全都赖着我了。”
兰小鬼狡狯老道，一边安抚儿子一边推卸责任：“得财，你先不要着急，矿山出现这等事故根本就不该怨你，归根结底就是该怨郑先瑞。当初，他若是在城里给你安排差事，我就不用出此下策派你到矿山那个鬼地方去了。”此时，他在屋里踱来踱去，极力地思考对策：“处理此事，我们必须脑瓜灵活，要随机应变。郑先瑞家有金钱万贯，财产丰厚，不是‘有钱能买鬼推磨’嘛。遇到这种事情，就该让郑家多出银子，用金钱把矿难之事摆平不就得了。”
佟氏听出了门道，昧着良心给儿子撑腰：“得财，矿井出了矿难事故，你也甭心里害怕。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咱们就蒙混过关，干脆推手不管。矿主东家是郑先瑞，反正矿山不是兰家开的，这件事情就应该让郑先瑞着手处理。”
王氏也是倒打一耙，诬陷别人：“得财，遇到这种天灾事故，矿难家属根本就赖不着咱们。矿工给东家干活，工头也是给东家干活。天降暴雨，矿井坍塌，就是因为矿井设施不好才会造成矿难事故。现在，矿难家属堵在兰家门外闹事，事情一旦揭露出去，得财就要被牵扯进去，咱们就该把矿难家属统统撵走，叫这些人去到矿主家里找郑先瑞算帐才对。”
兰得财受到袒护和包庇，非但没有愧疚，反而谩骂起来：“哼，天降暴雨，冲塌了矿井，这种天灾根本就与我无关，能赖着我什么事呀。”听到大门外面悲愤激昂，呼声迭起！他气急败坏地抽出门插，拎在手里，瞪着眼珠发狠说：“井下的矿工遇难死了，这群人不去找东家算账，倒是赖在兰家门前纠缠不休。我出去打走他们，叫这帮人去到郑先瑞家里闹腾去。”话音未落，他拎着二尺长的木棱门插，抬腿就要冲出屋子。
兰小鬼将儿子推到一边，严厉地制止：“得财，你先沉住气，给我在家里好好呆着。”他的小眼珠迅疾一转，想出主意说：“现在，你们谁都不准出面，全当是得财不在家里，听见没有？要想摆脱这桩干系，就得软磨硬泡，绝对不能蛮横。我从院落后门溜出去，绕过前面道口，去到大宅门外对付这些难属。咱们就来个金蝉脱壳，一推二六五，干脆将这群人打发走了就算完事。”
兰小鬼安顿好家人，走出屋子，从院宅的后门溜了出去。他拐过院落围墙，穿过几道狭窄的小巷，再顺着老街绕了个大圈子。然后，故意地让外人看见，自己是从远处朝这边走过来……
兰家的宅院门前，矿难的家人悲痛涕零，愤怒的谴责声一阵高过一阵。一位老妇悲声地坐在地上，哭泣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
兰小鬼佯作不知内情，虚情假意地上前问候：“这位老太太哭得伤心，真是让人心痛可怜哟。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情，聚众在这里呀？”
老妇低歪着脑袋，瘫软坐在地上，面肌和嘴角在苦楚地抽搐着。她的双目黯然失神，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我们是玉石矿山遇难矿工的家人。昨日，天降暴雨，工头兰得财逼迫矿工下井干活，矿井坍塌，矿工全部遇难了。”
兰小鬼挤出了两滴眼泪，哭泣地慰问大家：“唉哟……昨日天降暴雨，给矿山造成如此的重大灾难，玉石矿的井下工人全部遇难啦？遇到这种天灾人祸，矿工们惨遭不幸，受难的家人都是伤心至极。真是万般可怜，令人万分同情，可是把你们这些妇女老幼给害苦喽。”
旁边的妇女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兰得财罪大恶极，丧尽天良，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们这些妇幼老少失去亲人，生活无法维持，已经被逼到绝境了。我们要找‘兰阎王’算帐，叫‘兰阎王’为矿工抵命。”
兰小鬼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别有用意地“好心”相劝：“咳，矿山出现重大事故，矿难的家人都是可怜之人，到这里找工头闹腾可是不顶用呀。此事关系重大，你们应当首先去找矿主讨个说法，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啊。大家就此分析分析，我的提议和说法对不对呀？”
矿难家属都是乡下人，不知其中底细。受到蒙蔽和欺骗，心里有些犹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兰小鬼巧言花语，公然地进行误导：“若是提起玉石矿的矿主，就是岫岩城里大名鼎鼎的玉器商人郑先瑞。可是，据我所知，郑老板的家宅不在这里，他住在南头的双眼井附近。矿山的井下出现坍塌事故，矿工们全部遇难被埋葬在井下。郑先瑞身为东家老板，要给矿难家属一个明确的答复，有个合理的交代。”
难属们悲愤不已，七嘴八舌地纷纷怒骂：“兰阎王伤天害理，将会受到天打雷劈！”
“矿山出了事故，矿工死的冤屈。兰阎王天理难容。”
“我们为矿工讨还性命，叫兰得财偿还血债！”
兰小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造谣蛊惑说：“其实，要是就此摆明道理，工头也是和矿工一样，都是给矿主东家干活的。工头就是做错了事情，那也是东家的安排和主意嘛。现在，矿山出现事故，人命关天，工头还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吗？他还不老早就躲出去，或是跑到矿主家里商量对策去了。你们这些矿难家属可怜兮兮，一个一个妇女老幼，拖儿带女，可是找不到当事人，根本就不起作用啊。”此时，他公然地煽动是非：“我这个人心地善良，就是可怜你们这些受难家属，心里都是为了你们的切身利益着想。就此，你们必须去找矿主东家，要求矿主东家给予一定的抚恤资金作为经济补偿，才能妥善地处理这桩重大的矿难事故，才能得以解决矿难家属的赔偿问题。”
难属们不明真相，听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有的人跟着嚷嚷：“兰阎王不在家，一定是躲到矿主家里去了。咱们不能等在这儿耽误时间，白白地浪费口舌。”
“我们应当去找郑先瑞，向矿主东家讨个说法，要求偿还血债，给予经济补偿。否则，矿主和工头都躲避出去。我们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能去找谁算帐呀。”
一些人受到蛊惑和蒙蔽，顿时乱了头绪，开始骚动起来。
兰小鬼诡讹多端，更是懵唬的有鼻子有眼：“咳，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方才，我从南面过来，听路人说……今日早起，有人看见兰得财已经跑到矿主家里去了。矿难家属来到这里呼吁抗议，聚众闹事，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明摆着耽误事情嘛。矿主东家是郑先瑞，矿工是给东家干活，不是给工头干活，你们赶紧去找郑先瑞讨个赔偿说法。这种重大的矿难事故终归要与矿主商议，东家必须要给矿难家属一个妥善的交待。大家仔细地想一想，听听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认为我说的对不对呀?”
难属们悲情激愤，呼声迭起。一个个扶老携幼、拖儿带女，朝城南的方向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