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之后,开始处理儿子的婚姻大事。
这天早晨,李成龙还在睡梦之中。仆人走进房间,轻轻地将他推醒:“成龙少爷,老爷让您到客厅去,有要事相商。”
李成龙惺忪地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坐起身子。仆人帮他穿上衣服,走出房间。
客厅里面,李继善拿出纸砚笔墨,研好了墨汁放在茶桌上面。
儿子迈进客厅,李继善明确地指示:“成龙,郑家矿山出现重大事故,几十名矿工遇难身亡。郑先瑞就此暴毙,郑家的财产已经损毁殆尽。你不是早就想退掉郑兰玉的这桩婚事吗?现在,爹就答应你,赶快写下退婚休书,终止与郑二小姐的这段婚约。”
从内心来讲,李成龙对于此事心不在焉,早就失去兴致了。可是,他楞着眼神,脑筋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咳,你不趁早退掉这桩婚事,咱们李家就要吃大亏了。”瞅着儿子犹豫的样子,李继善训斥道:“郑家的矿难事故,经过详细调查,追究其真正原因,罪魁祸首就是郑兰玉的舅舅兰得财。也可以说,就是兰得财与其父亲兰小鬼一手酿成的。郑先瑞就此饮恨黄泉,便死无对证。郑氏夫人遵照丈夫的遗嘱,将家中的全部积银分配给矿难家属作为补偿。难属们得到抚恤和安慰,群众的民愤才算稍微地平息下来。现在,事情告一段落,案子就算了结了,我才答应放出兰得财。通过这件事情,我摸透了兰家人底细,这些人品行恶劣,无赖成性,都是一伙敲诈讹人的主户。咱们李家若是与这群恶魔扯上亲戚,就会步入郑先瑞的后尘,将来就要自食恶果、后患无穷。”
经历了婚约烦恼之后,李成龙有些玩世不恭,甚至把婚事当做儿戏了。他浮躁地两手一摊,做出稀松平常的姿态说:“爹,您不是说……将来有了能耐,我就是娶个三妻二妾来家都可以吗?若是不把郑兰玉做为妻子,也可以将其当做小妾娶进家门,不就是家中多了一口人吃饭嘛。”
“唉哟,现在……可不是一个人的吃饭问题,那兰姓一家子都需要养活呢。”此时,县太爷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内心的狡诈暴露无遗,指着茶桌上的笔墨、果断地命令:“成龙,叫你写下退婚休书,就赶快把那个冒牌的才女给我休了。咱们娶妻娶妾就是娶上十个八个,也不能与兰家这群坐吃山空的无赖粘上边儿。近日,你大舅又给你物色一位城北的郝姓小姐。听说姑娘长相不错,家境殷实,而且知书达理,聪明俊秀,要比郑兰玉现在的条件强上百倍。你就干脆快刀斩乱麻,趁早休掉郑兰玉,不能错过与郝家小姐的大好婚姻。如果事情拖延下去,你的终身大事就会被兰家的那群恶魔搅进泥潭,恐怕以后就抖搂不掉了。”
听说婚事另有眉目,而且条件优越,李成龙感到兴奋极了。他拿起毛笔,蘸饱墨汁,痛快地写下一份退婚休书。
书写完毕,将信纸折叠整齐。李继善拿起书信装进信封,立即派人送往郑家。
兰得财被关押两个多月,终于放出大狱回到家中。这天晌午,兰氏准备一桌酒菜,全家人坐在一起举杯共饮。
猛然间,大宅门外传来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
兰大成放下碗筷,跑出去打开大门。一位身材高大,穿着衙服的官差站在门外。
未待对方开口,兰大成呲牙一笑,虚头摆脑地调侃:“哎,这位衙役来此有什么事情?经过调查,郑家矿山发生的重大事故,根本没有我阿玛一点责任。现在,由县太爷亲自批准,我阿玛已经从大牢里放出来了。”
官差根本不接话茬,拿出信件递给他:“这是县太公子李成龙的亲笔书信,县太爷派我专程送来。请务必交到郑家二小姐郑兰玉手里。”
兰大成接过信件,正想回问一声,衙役交完差事,扭头转身就走……
兰大成乜斜眼珠,望着衙役的背影,啐弃一口吐沫说:“呸,一个县府的衙役,还想在老子的面前摆摆架子。我们兰家还是县太爷李继善的亲戚呢。”
兰大成转回屋内,把信件放在祖父面前:“阿发,县衙的官差送来一封书信,说是交给郑兰玉的。”
兰小鬼放下酒杯,拿起信件,上面标记着“县衙”的字样。他咧嘴一笑,舌尖惬意地咂个响儿说:“啧啧,这是县太爷送来的书信。矿山的事情处理完毕,得财也被宣判无罪放出监狱了。这封来信,兴许是商量李成龙和郑兰玉的婚嫁问题喽。”
听见喜事,全家欢欣万分。他们都认为:从今以后,又能膀上有钱有势的权贵人物。县太爷也能像郑先瑞一样,将要成为兰家人的生活指望和经济靠山了。
兰氏高兴极了,瞅着父亲动作慢腾,急声催促:“阿玛,您就别说话啦。赶快打开信封,把书信的内容念给我们听听?”
郑兰玉欣喜若狂,激动的神采飞扬。她撂下碗筷,飘然地凑到外公跟前,洗耳恭听地静候“佳音”。
兰小鬼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一看:大大的“退婚”二字迸入了眼帘。还没细看内容,他就气得脸色大变,手指发抖,从牙缝里挤出愤恨的骂声:“李继善太缺德了。他以权谋私,终日地瘟官饱食,作威作福,暗地里收了我们多少银子。到了节骨眼上,李成龙竟然送来退婚休书,决定与郑兰玉解除婚约。”
全家满怀希望,却是得到这个消息,一个个瞪着眼珠,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兰氏缓过神来,破口大骂:“该死的李继善一家,就该被千刀万剐,剁成肉酱。当初,是李成龙看好我家女儿,李继善派其舅哥前来上门求亲的。现在,郑家产业败落,他们就落井下石,一封书信就退掉亲事,把我们兰玉给休婚了。这种人叫他全家不得好死,一口一口棺材往外抬。”
郑兰玉的心里一惊,脸色一片青灰。满腔的热血就像突然被浇了盆冷水,猛惊一下凉了半截。她僵呆地站在那儿,仿佛被推进万丈深渊,坠入了冰窟里面。继而,浑身打起寒颤,一下子瘫软地跌坐在地上。接下来,忍不住嚎啕大哭。
瞧着表妹痛心的样子,兰大成有了丝丝怜悯。恍然之间,他脑筋一转,萌生出一种新的想法:自己年奔三十,早就老大不小,正愁找不着对象、娶不上媳妇呢。如今,表妹被李成龙退掉婚事,也许这是命中注定,就是留给自己的一次婚姻机会。想到这里,心里就像敞开一扇窗户,窃然地欢喜极了,上前拉着表妹的手腕,关心地安慰:“兰玉……你就不要哭了,李成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与你解除婚约,你也甭心里难受,咱们照样能找着婆家。表妹与我年龄相当,性格投缘,可以说十分般配。咱们俩就亲上加亲,你就答应嫁给我得了。”
郑兰玉本来就看不上表哥,伤心之际越加反感。她使劲地甩开对方,又是悲咽长泣、放声大哭,冲着表哥一顿臭骂:“兰大成,你算老几,我郑兰玉没能成为县太爷家的少奶奶,也不能让你捡漏,嫁给你这个穷酸无赖。你就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死了这份心思,赶紧给我滚到一边儿去。”
兰大成自讨没趣,便恼羞成怒。他瞥剜着表妹,咬着牙根回敬:“哼,郑兰玉,你还嫌弃我穷酸无赖。就你这般熊赖模样,能够嫁给我就算不错了。你自己也该掂量掂量,就你这份臭德行,一般人家娶你回去养活不起,体面人家谁还愿意娶你?你若不愿意嫁给我,就等着臭在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