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阴的深秋季节,天空的云朵也多呈灰色。
从岫岩赶往京城,跋山涉水,逶迤曲折,征途是那么漫长。车夫赶着马车,驾辕的黑马雄姿英发,一路扬蹄飞驰。郑如玉一行人日夜兼程,一个驿站一个驿站地向京城奔去……
秋风瑟瑟,风霜夹袭。沿途中野餐露宿,饱受艰辛,赶不到客栈就投宿在祠堂或寺庙里面。每当遇到困难,车夫吃苦耐劳,挺身在前,成为两人信赖的伙伴和坚强依靠。有了车夫的帮助,克服了困难和挫折,勇敢地闯过一道道难关。
这天下晌,天空渐渐晴朗,夕阳染红天边的云朵。马车疾弛,口中干渴,绕过山岭的道路旁边,有一条缓缓流淌的清澈小河。
车夫停了马车,三个人下车来到河边。他们蹲下身子,洗一洗手,捧起清醇的河水解了口渴。
流水潺潺,树木泛黄。秋风徐徐吹过,叶子悄然地离开枝头、纷旋悲伤地飘落下来。
偶然间,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传入耳中,抬头望去:两只娇小玲珑的云雀,张开美丽的翅膀,轻盈地飞过眼前,翩然地落在一棵古韵悠悠的柳树上面。两只云雀颤颤地立于枝头,“叽叽啾啾”地欢啼高歌!它们以其独特的语言,仿佛是在传递某种信息,一呼一应地“啁啾啭鸣”。声音宛转悠扬,悦耳动听,相互之间就像谈着恋爱,仿佛是在交流内心的一种情感。
瞧着树上的景致,车夫感物伤怀,触景生情。他捡起身边的一片柳叶,用手指轻轻地弹试几下,再把叶片嘬在唇舌之间,模仿云雀的歌喉,吹奏出一段唯妙唯肖的鸟鸣声。
郑如玉静静地蹲在一旁,望着一双鸟儿生动有趣,听着车夫吹奏的曲儿,心里也是浮想联翩。在二人交汇的一瞥之中,她敏感地意识到:车夫的曲儿声韵悠长,波澜起伏,饱含着忧伤,仿佛能够遥听出一丝爱情的旋律。她很感触地说:“车夫兄模仿的鸟啼鸣声,就像从肺腑里面抒发的一种心声,听起来沁入心脾,令人心潮起伏,不由得感慨万千。莫非在兄长的心目中有着刻骨铭心的一段故事?”
简单的问候,勾起车夫的伤感:失落的婚姻,心灵的创伤,尚未抚平的情怀在隐隐作痛。朋友能够理解自己,很想把内心的苦闷倾诉出来。可是,满腹的惆怅,迷茫而困惑,话到嘴边却不知道从何谈起。他眉宇紧蹙,凝望着鸟儿,唱出了积蕴在心底里的那段情怀:
一个美好的记忆,
印刻在萌动的心灵之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
凝结成爱情的永恒,
寻找心爱的姑娘,
探索纯真与至诚,
每一个坚守的脚步都是铿锵有声。
不管相爱的人相距多远,
不论道路上有多少险滩,
哪怕人间的美好事物都被掠夺或扼杀,
道德的坐标和准则就是心中的方向和罗盘。
灵魂的思考,
真爱在呼唤,
眼前是多么迷茫。
一个待解的谜底,
只有两个心犀默契的人才能感悟出真谛和内涵。
一支“寻找真爱”的歌曲,深沉委婉地响在耳边。车夫长歌当哭,完全是真情流露的一副执着样子。
歌声的意境,音域中的情怀。郑如玉犹如感同身受,完全被对方的情怀所打动了。想起自己的婚事,未免心里酸楚,也是阵阵发痛。
家燕蹲在一边,看到小姐感伤,眼睛里闪出了点点泪花。
车夫唱完歌曲,伤感地说:“咳……心中的爱恋,真挚的情愫,能够送来温暖,给予人生的勇气和力量。但是,一旦错过,也许这辈子再也找不回来了。”
郑如玉也是满腹哀愁,很想诉说一下。可是,自己身扮男装,矜持地低下头来,怎么能好意思过多问及?
云霞尽在天边,夕阳快要落山了。庄润田心思远行,站起来说:“天色不早,我们要快点赶路。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黑之前赶不到客栈,二位小弟就不能安稳歇息了。”
随即,三个人登上马车。车夫催马加鞭,继续朝前赶路……
傍晚十分,暮色沉沉,马车来到偏僻的小镇。三个人投宿客栈,照例开了两间客房。一起吃饭的时候,郑如玉看见车夫的裤脚刮破个三角口子。吃过晚饭,她向客栈老板借来针线,要为车夫缝补裤子。
三个人走回客房,经过二人房间。郑如玉推开房门,将兄长请进屋子。
房间里地方不大,有床铺、茶桌和椅子。茶桌上放着一盏油灯,郑如玉让车夫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借着灯光,郑如玉伏下身子,拿着针线,一针一线地为车夫缝补裤脚。在穿针引线的时候,她的手工十分轻巧,针线做的细致入微。在拉起针线尾端的时候,小手指自然而然地翘了起来,动作像个女孩子。车夫瞧在眼里,开心地笑着说:“郑家少爷,你是个堂堂的男孩子,怎么学会如此熟练地缝补衣服呢。”
郑如玉的脸上布满红云,显得羞涩和拘谨起来。敏感地有了警觉:男女授受不亲,女人的重要品德就是保持自己的纯洁和尊严。如今,离乡背井,漂流在外。倘若露出一些破绽,就会被对方识破女人的身份。她赶快地缝完针线,用牙齿咬断线头。并且,机智地话题一转、假装生气地掩饰说:“男孩子怎么了,男孩子就不能学会缝补衣服吗?我从小跟母亲学习一点针线活计,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车夫兄就是少见多怪,想要借此讥笑小弟。”
灯光暗淡,车夫倒也信以为真。他坦然一笑,哪里知晓魂牵梦萦的未婚妻就在眼前呢。
郑兰玉被逼迫成婚,处境十分惨淡。兰大成集兰家劣根之大成,为人冷酷、无赖成性。夫妻之间也是毫无情意,没有一点温暖可言。稍有不对心思,就对兰玉拳打脚踢。
日子没过多长时间,郑兰玉就被挟制的老老实实。由于精神受到压抑,身心处于忧患之中,她的那份蛮性,逐渐被打磨得没有了棱角。就连一双眼睛也失去往日的光采。
这天晌午,兰大成从外面回来,醉熏熏地躺在床上。
郑兰玉闻见满身酒气,气愤地数落:“兰大成,你整日好逸恶劳,就知道出去喝酒鬼混,我的钱财都被你拿去败掷光了。”
兰大成眼珠一瞪,阴着脸色回驳:“花你的钱怎么了。你被两次休婚,找不到婆家,我能收留你就算不错了。”
郑兰玉大声叫骂:“兰大成,你懒惰无耻,就是个混蛋。自己挣不来钱,花我的钱还有理啦。”
兰大成站起身子,朝向表妹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刮子:“哼,你郑兰玉更不是东西,指使我去杀人放火,你没有资格跟我讲道理。”
郑兰玉被打的鼻青眼肿,不敢吭声。
兰氏听见动静,跑进房间。女儿泪流满面,她气得嘴唇发抖,开口教训:“兰大成,兰玉被你逼迫成婚,还要供你吃喝。你这个畜生冷酷无情,竟然把兰玉打成这个样子,你还是个人吗?”
兰大成在姑妈的身上刮不到油水,早已对其不当人待。他冷言冷语,厉声呵斥:“哼,郑兰玉落到这般地步,馊主意都是你出的。你自己不加反省,哪里有资格说我?”
兰氏被揭了短处,无言以对,只有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