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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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春联的收入，解决一些生活的窘迫。可是，时节一过，生意就没有了。
转过年景，大地复苏，京城的天气乍暖还寒。这天傍晌，郑如玉三人去到聚宝斋看望赫老板之后，回来的路上，经过老汤面馆的那条斜街。
面店依然是那般陈旧。然而，经过几番细雨，洗去冬日的沉重。门前那棵皮多皱疤的老柳树，在春风的哺育中返青吐绿，抢先地露出了新芽儿。一阵风儿吹过，老树苍劲挺拔，古韵悠悠，倒垂的枝条儿轻盈摆动，成为街口的一道独特风景。
走进面馆，店铺里人少客稀。熟人进门，金老板笑脸地寒暄几句。几个人落下坐位，每人要一碗汤面，填腹充饥。
店小二端上汤面。三个人执起筷子，一边吃面一边闲聊。
这个时候，一位农夫装束，粗犷壮实的大汉推门走进店铺。
客人光顾，店小二招呼让座。农夫落下座位，喊了一碗汤面，顺手把携带的包裹放在饭桌上面。
店小二端着大碗的汤面，正要摆上饭档。不料，大汉伸手挪动包袱，店小二躲闪不及，满满的一碗汤面、一下子被大汉的胳膊肘给碰翻了。热滚滚的汤面，充满浓浓的油腻，一股脑地泼洒在包裹上面。
农夫就像挨了一记闷棍，惊慌地大叫一声。他顾不得热面烫手，扑搂掉食物，解开包皮一看，里面的物品全被打湿了。他把一份折叠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想要慢慢地铺展开来。可是，这份写满字迹的状纸，被浸泡的软软皱皱了。大汉勃然大怒，冲着小二疾声大吼：“这份诉讼状子，是我花光家里的铜钱，请来读书人书写而成。你这个笨蛋，怎么连一碗汤面都端不牢实？竟然把汤面洒在包裹上面，毁坏了状纸，你得按照原样给我包赔才是。”
店小二惹恼了顾客，愣愣地戳在哪儿，不知如何答复。
农夫就像暴怒的猛兽，露出凶煞的面孔。他一把抓住小二的衣领，就像捉小鸡一样提搂起来，对着小二就要挥拳。
店小二心里害怕，恐惧极了，哆嗦地痛声哀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呀。”
金老板闻声赶来，抱拳求情说：“对不起，对不起，请这位壮汉高抬贵手，放开小二。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农夫满脸杀气，掐住小二的脖领、厉声咆哮：“我父亲受到恶霸欺诈，被人栽脏致死，老母在堂无人照顾。我到京城告状，一天不能耽搁。案子拖延下去，家中的冤情就将无法申诉，你们不给包赔状子，我就砸了你家的面店，咱们来个鱼死网破，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金老板不敢争讲，苦巴巴地哀声央求：“请壮汉高抬贵手，求您放下小二。等我拿出银子请来先生，才能为您书写状子。”
庄润田坐在里边，早已按耐不住。他放下碗筷，走过来劝解：“这位农夫大哥，请多多包涵，请求将小二放开。状纸毁坏了，我可以为您重新书写一份。”
“你能书写状子？”农夫瞥着对方，似乎不太相信。他瞅瞅纸饼，质疑地反问：“这份诉讼的状子，是我请来专业人士书写的。现在，状纸都被拙弄成一团纸饼了，上面的字迹看不清楚，可是怎么还能抄写呀。”
“农夫大哥，写状子非常简单，大可不必犯愁。只要把冤情陈诉出来，我可以为您重新写出一份状子。”庄润田的态度既很亲和，又很仗义，拍拍大汉的肩膀说：“农夫大哥，小二体质瘦弱，经不住折腾。请您把小二放开，书写状子就包在我的身上。管保您能满意，而且分文不取。”
家燕也走上跟前，帮助劝解：“这位农夫大哥，请您大人大量，放开小二。”随即，指着庄润田介绍说：“这位公子写得一手好字，而且学问满腹，出口成章。为您书写状子他是拈手就来，小菜一碟。公子若是写不出状子，您再拿小二问罪也不迟嘛。”
农夫这才松了口气，撒开大手放了小二。
此时，小二被掐的身子瘫软，嘴里喘不上气。家燕赶紧为其捶捶后背，他才慢慢地顺过气来。
为了缓和气氛，庄润田吩咐店主：“金老板，去取来纸张和笔墨，我为大哥书写状子。”接着，又吩咐小二：“去给大哥盛碗汤面，让他吃饱肚子消消怨气。”
金老板转悲为喜，应声不迭：“是，是，我去取来笔墨。”店小二也走进厨房，去给农夫端面。
金老板取来纸笔，研好墨汁。农夫诉说了原委，庄润田执起笔墨，认真地书写状子……
随即，店小二端来汤面，放在大汉面前。农夫端起面碗大口吞食。
一转眼的工夫，状子书写完毕，汤面也吃的净光。庄润田把诉状的内容朗读一遍，农夫听得满意，连连点头致谢。
正午刚过，农夫起身收拾包裹，急匆匆地走出大门……
金老板心里感激，与几人闲聊起来：“我这个小面馆呀，生意冷清，利润微薄。买卖自开业以来就经营惨淡。今天，多亏几位帮忙相助，事情才得以解决。否则，农夫若是继续纠缠，怕是还要砸了我的店铺呢。若不是几位及时阻拦，我的营生别说难以维持，可就要彻底关门了。”
家燕随口地问了一句：“金老板，你家的面条口感淳正，味道很好。这份汤面经济实惠，价钱低廉，生意怎么做得如此冷清呢？”
金老板皱起了眉头说：“咳，我这个老汤面馆，食品老套不变，设施陈旧简陋。人家有了资金，都是装修门面，生意上搞出特色，变换着一些食品花样。京城的有钱人不仅穿戴时尚，讲究追赶潮流，吃喝也是不断地调换口味，图的是吃个新鲜。现在，有钱人都去吃那些品种丰富的浇卤面和花色多样的炸酱面了，来此品尝老味汤面的人是越来越少喽。”
家燕待人热心，由衷地提出意见：“金老板，你家的老味汤面，就是外观不太讲究，色彩过于单调。应该想想办法，改良一下花样品种，也搞出一点新鲜特色就好了。”
金老板正是为此犯愁，一时长吁短叹：“咳，人家的浇卤面和炸酱面，那是一式的面条，采用各种的肉类或菜肴，调制出色味多样的卤汁或拌酱浇灌在上面就可以了。譬如浇卤面，可以采用：肉卤、海鲜卤、鸡蛋卤及各种菜肴调配卤汁。炸酱面也是品色颇多，有：肉酱面、蛋酱面、辣酱面、菜酱面、麻酱面等。我们经营的汤面，老汤老水，老套不变，既没有新鲜花样，又没有品种特色，你说还能怎么改进呀？”
“呵，原来……别人的面店就是鼓捣花样，搞出品种特色，就能吸引顾客把生意做的红火起来？”此时，家燕灵机一动，冒出个想法说：“金老板，我家少爷可是有个制作面条的特殊方法。那种面条色彩独特，要比炸酱面和浇卤面的花样新颖多了。”
金老板有了兴致，眼睛里透出希冀的光亮，向郑如玉询问：“郑公子，想不到你还有做面的厨艺和本事？若是将制作的秘方传授出来，说不定就把我这个处于困境的汤面馆给救活了呢。”
郑如玉在为货款的事情犯愁，没有其他考虑。听了问话，木然地说：“我做的面条只是为了除病化淤，劫风驱毒，怎么能够当成商品来做呢。”
庄润田坐在一旁，接着话题说：“郑贤弟，如果会做富有特色的风味面食，不妨就把手艺讲给金老板听听。若是食品新颖，适合顾客口味，或许能够帮助面馆改变困境，收到一些良好的经济效益呢。掌握的厨艺若能做成商品，可以让大家品尝享用，这也是为世人做了一件大好的事情。”
“是啊，只要手艺独到，具有特色，就会受到顾客欢迎。”金老板对待朋友心存感激，也是出于一种敬佩和信任。进一步追问：“郑公子，您就把做面的厨艺说出来，我们可以照搬制作，尝试经营，说不定还会受到顾客的喜欢和赞誉呢。”
郑如玉淡然一笑说：“我哪里会有厨艺。只是患病期间，受到梦境的启发，采集山间的野菜挤出菜汁，做出一种绿色面条而已。金老板若想借此来做生意，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将制作方法提供出来。”
金老板受到启发和指点，思量和推敲说：“采用山间野菜挤出菜汁，做出一种绿色面条？这种方法可是既很简单又很独特。真是应了那句俗语‘井水装天，小中有大嘛’。而且，绿色面条色泽新颖，风格独特。或许，这种面条一经推出，面店就能起死回生，从困境里挣脱出来，开辟出一条新的生意途径呢。”
店小二插嘴说：“哎哟，采用山间野菜做出面食，就会带有苦涩味道，只怕不能适合大众的口味吧。”
家燕瞥了小二一眼，笑着解释：“小二，你的脑瓜过于死板，制做绿色面条，未必就得采用山野菜汁，改用园田的绿色蔬菜提取汁液，还会带有苦涩味道吗？”
小二眨眨眼珠，拍手叫好：“这样可好。市面上蔬菜很多，有菠菜、韭菜、芹菜、茼蒿等。我们可以采用多种蔬菜挤出菜汁，做出多种风味的绿色面条。蔬菜品种广泛，价格便宜。绿色面条新颖别致，一准要比浇卤面和炸酱面强上百倍。”
家燕口吐连珠，说了一堆好处：“就是啊，别人的浇卤面和炸酱面，就是一式的面条，采用不同的卤汁和炸酱而已。其实，他们就是换汤不换药唉。我们做的绿色面条，则是改变面条颜色，风味别具一格。”
金老板的心里就像敞开一扇窗户，信心十足：“这个主意太好了。绿色面条推陈出新，独具特色，要比炸酱面和浇卤面技高一筹。自古商界就有一说‘货品趋新，财源茂盛’。汤面色彩亮丽，风味清香爽口，一定能够吸引很多顾客。”金老板也是重情重义，考虑决定说：“几位兄弟困境相帮，终生为友。你们住在京城也是闲着，不如合起伙来咱们共同发展生意。若是面馆经营好了，所得利润咱们两下平分。”
面店不大，只需装修整洁。几个人说干就干，先将墙壁粉刷一遍。再把桌椅板凳，炉灶壁橱等设施修缮一新。然后，添置一些餐具碗筷，小店就很清雅整洁了。
开业的这天上午，风和日丽，阳光灿烂。空气中仿佛带有一种清爽的味道，感到春意盎然、暖意融融。
面馆门前，高挑两个罗圈红幌，门框贴上大红对联。门楣上方置换一块大幅的匾额，重彩书写的大字十分醒目：绿面馆
面店换然一新，大幅的匾额满街招眼。过往的行人瞧见光景，有的人驻足论评：“咳，一个小小的面店，挂起这么大的幌子招牌。想必内厨有其惊人的拿手绝活！”
“一个不起眼的小面店，挂上这么大的幌子招牌，一定是夸大其词、名不符实。如果厨艺不佳，没有真正的本事，遇见较真的人就要丢人现眼喽。”
接近晌午，门前点燃两挂喜庆的鞭炮，爆竹声“噼噼啪啪”地骤然响起，迸开的纸屑缤纷飞舞，震颤了这条老街。鞭炮声一熄，绿面馆就开张营业了。
遇到新鲜事物，人们总是感到好奇。客人踏着满地纸屑，陆陆续续地走进店门。
店小二衣着整洁，接待热情。引领客人入坐，询问食量多少，随即，他亮开细嗓吆喝：“上面。”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汤面端上饭桌。翠绿色的大碗汤面，上面放有胡萝卜丝、香菜段等色彩点缀。看上去红绿相映，清汤丽水，极其新颖和富有特色。
汤面摆在客人面前，闻起来香气扑鼻，吃在嘴里柔韧劲道。顾客根据口味，把桌子上的胡椒粉、陈醋、辣味等佐料，适量地放入汤碗一些，汤面的味道就越发鲜美可口了。
生意有了赢利，金老板满心欢喜。当天傍晚，他腾出后院的两间空房，恳请郑如玉等人搬来居住，以便合伙打理面店生意。
三个人没有推辞，回到客栈，把简单的行囊搬过来。郑如玉与家燕合住一间屋子，庄润田居住在隔壁房间，住处就算妥善地安顿下来。
自此以后，大家齐心合力，工作中各尽所能。庄润田年富力强，面店的体力活都是由他包揽下来。而且，他聪明好学，心灵手巧，肯动脑筋。在业余时间，改善和创新设备，专门研制一台压榨菜汁的木制机械。这样一来，既能节省时间，又能节省劳力，压榨的菜汁也是更为纯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