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你一眼
深秋的诺敏河两岸,春夏那充满生机,繁花似锦的花草早已枯萎得趴在地上,一望无际的庄稼也已收割,只有那笔直得连个弯都没有的白杨树还挺立在岸边,树叶虽已落光,一直向上的枝条在瑟瑟的秋风下发出时短时长呜呜怪叫,不知是为失去春夏的美丽而痛苦呻吟,还是积蓄力量,为挑战严冬,迎接又一个美丽的春天而高唱……
王豆豆蹲在河边,双手捧着清澈见底的河水喝了几口,立刻把头插进河水里,连脖子带脸的洗了起来。此时天刚放亮,满地白霜,河水里已经结了冰碴儿,他把脑袋从河水里一抬起来,立刻像戴上了一个银盔,脸上的水珠也都成了冰溜儿,用手抹了几把,突然摊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哭了足有一个小时,才停止哭声,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又顺势趴在河边,把头探进河里,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用手抹了抹嘴巴,这才站起身,像一个醉汉,东倒西歪,踉踉跄跄,顺着小路,朝田里走去。
王豆豆今天就要搬家,远离这生他养他的地方。为了再看这里一眼,他特意起早来到河边,最后喝了一口河水。他还要到自己家的承包田里去看看,那让他用尽全身力气,撒下无数辛勤汗水,耗尽青春,劳碌半生,苦辣酸甜咸,尝尽人生五味。今天要走了,他已把承包田转让给别人,当他在转让合同上签字按押的时候,他也像今天一样流了眼泪。买方摆了一桌酒席招待,他一口菜没吃,一口喝干了一杯酒,酒味儿变得苦涩难咽,下到肚里还差点儿呕吐出来。
来到自己家的承包地里,他就像经过长途跋涉累得实在走不动,扑通跌坐在地上。他家一共三口人,分了二十亩地,靠河边洼地是水田种水稻,山头岗地是旱田种大豆。前几年粮食价高,大豆每市斤能卖一元三四角,水稻每市斤能卖八九角,国家又免去农业税提留款,每亩地还补给十二元五角,农民刚过上抬头日子,不知为啥这粮价就年年下跌,去年大豆每市斤能卖一元二角,今年只卖一元一角。水稻去年每市斤卖八九角,今年六角都没人要。如果守着这点地年吃年用也饿不着,可他们要供孩子上学。如今的学校把孩子当成了摇钱树,四面八方都向孩子伸手。一个孩子,从小学到大学,没有十万八万供不下来,毕业后还要找工作,结婚买房子,父母不攒座金山也得攒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