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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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深夜，一片乌云遮住月色，早已熄了灯的农户家里更加显得黑暗，
母亲，姐姐，弟弟都躺在炕上睡觉。
姐姐醒来，翻个身，用手轻轻碰了碰母亲和弟弟，看他们酣睡没
有反应，便悄悄爬起，披上外衣，蹑手蹑脚下地穿上鞋，从贴身衣兜里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摸索着放在靠墙的柜盖上，又摸着拿起柜盖上的挎包，高抬脚，轻落地，不声不响的掀起门帘，出了屋门，回身撂下门帘时可见满眼泪水。
清晨，母亲醒来，坐起身，打开电灯，发现身边的女儿不见了，
预感到事情不对，赶紧穿衣下炕，趿拉着鞋，掀开门帘朝厨房看了看，又走过厨房，推开房门，探头朝着外边喊：“倩倩，倩倩……”
弟弟惊醒，挺身坐起：“妈，你喊啥？”
母亲焦急万分，跑回屋里：“你姐姐，你姐姐不只去哪儿啦？”
弟弟大惊失色，跳下抗，慌乱中去拿放在柜盖上的外衣，碰掉了
姐姐放在柜盖上的信纸，哈腰捡起来，边看边念：“妈，对不起，原谅女儿的不辞而别。妈，现在父亲已经去世，女儿本该陪在母亲身边，以减轻母亲的痛苦。可母亲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坚持让我和弟弟读完高中，考上大学。妈，能上大学是我从小的心愿，为了完成这个心愿，我从上学那一天起就立下誓言一定要实现，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我每次考试都在全校前十名，不是女儿夸口，我高中毕业想考国家重点大学那是绝对有把握。如果父亲不去世，我上大学的理想还可能实现。现在父亲已经不在啦，只靠母亲您一个人想让两个孩子都念大学就算能做到，您也要付出比以前更多的汗水。母亲，您把我们从小拉扯到大已经不容易，现在我已长大成人，能自食其力，不能再让您为我操心。我决定不再上学，外出打工，挣了钱不但可以给弟弟交学费，也可以让您享点福……”
母亲一把夺过弟弟手中的信纸，发疯般的冲出门：“倩倩！倩
倩……”
弟弟也顾不得穿鞋，跟在母亲身后：“姐姐！姐姐……”
十二
“唉！”老腊梅长叹一口气，满眼热泪的从回忆中醒来。
刘冬冬心里也酸酸的，叹了一口气才说：“大妈，你女儿外出
打工，你，你咋也来到这南方？”
老腊梅抹了一下眼泪，苦笑笑说：“我，我儿子考上这个市里的大
学，为了筹学费，我就卖了家里的房子和承包地，跟儿子一起来到这里。”
刘冬冬一脸狐疑，欲说又止：“大，大……”
老腊梅却摆摆手：“好啦，你先坐着，大娘去给你做饭，等吃了饭
咱们再想办法出去。”
老腊梅说着走进厨房，工夫不大做好饭菜，摆好桌凳碗筷，端上饭菜，又坐下陪刘冬冬喝了几杯酒，许是因为各自的心情不同，两个人都喝醉了，刘冬冬趴在桌子上睡觉，老腊梅仰在椅子上打呼噜。
墙上的电子钟咔咔咔的在走着，时间一秒一分的在消失。老腊梅第一个醒来，看见窗外透进来的灯光，立刻一惊，赶紧从椅子上跳起，走到床前，打开一个包袱，找出一套牛仔服，又从一个手提兜里拿出一副墨镜，用手推着仍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刘冬冬，急切的叫着：“孩子，孩子，天黑啦，快起来，快起来……”
刘冬冬惊醒，一跃而起，浑身颤抖，一脸惊恐的问：“怎么啦，
怎么啦？南天王的人找咱们来啦？”
老腊梅被逗笑了：“没有，孩子，是天黑啦，咱们得离开这里啦。”
刘冬冬这才长出一口气，用手臂抹了一下眼睛上的眵目糊，站起
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向外一望，立刻惊得脸色大变，用手指着窗外：“啊！大妈，那，那两个人……”
老腊梅却笑了笑：“大妈不用看就知道，那两个人还在看着我们。”
说着拿起牛仔服和墨镜，放到刘冬冬的手上，同时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孩子，不用怕，大妈不是说过，有大妈在，保你平安回家吗？听大妈的，去，上厨房把这套牛仔服换上。”
刘冬冬迟疑着：“这……”
老腊梅推了刘冬冬一把：“听大妈的话，快去换上。”
刘冬冬点头，拿着衣服进厨房，出来时换上了牛仔服。老腊梅又
把刘冬冬拉着坐在凳子上，拿出化妆品为他做头型。做完之后，刘冬冬原来的金黄色变成了黑色，额头上那几撮绿毛也不见了。老腊梅又把墨镜给刘冬冬戴上，拿出镜子递给刘冬冬：“自己看看你现在是啥模样儿？”
刘冬冬对着镜子一照，立刻惊喜的跳起来：“我，我这……”
老腊梅也显得十分高兴：“怎么样，还能认出你自己吗？”
刘冬冬摇头：“不，不不不，认不出来，认不出来！大妈，你这
手艺……”
老腊梅嘿嘿笑着：“孩子，不瞒你说，大妈年轻时参加过乡里的
样板戏剧团，演红灯记我扮李玉和，演智取威虎山我扮杨子荣。对化妆那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真是人是衣裳马是鞍，你穿上这身衣裳，再加大妈给你做的头型，瞧，小伙子多帅，多时髦！孩子，来走两步，让大妈看看。”
刘冬冬开始学着军人走正步，随后又学着模特儿走猫步。
老腊梅先随着刘冬冬军人步伐喊着“一二一”，接着又跟着刘冬
冬的猫步用嘴吹起了音乐。
刘冬冬走着走着却不会走顺了拐。
老腊梅笑得前仰后合。
刘冬冬突然抱住老腊梅按倒在床上狂吻起来。
老腊梅左右躲闪，躲闪不及，气得打了刘冬冬几个嘴巴，刘冬冬
这才松开，老腊梅这才站起来，刘冬冬又把她抱起来，在地上转着圈子：“大妈，我高兴，我太高兴啦！”
老腊梅又打了刘冬冬几个大嘴巴：“放下我，快放下我！”
刘冬冬放下老腊梅，老腊梅打了他一拳：“我当你疯啦，吓死我
啦！你先在这儿等着，我也去厨房换身衣裳。”
刘冬冬点头，老腊梅又从包袱里找出一套衣服，走进厨房，出来
的时候，变成一个穿戴时髦的中年妇女，见刘冬冬瞅着她发愣，微微一笑，把行李和零用东西装成两个提包，和刘冬冬一人拎一个，走出住室。
两个人下了楼，走到小区大门口，保安打开门，只见两个窃贼仍
守候在大门口，老腊梅走到窃贼跟前，用手拍了拍窃贼甲的肩头：“小伙子，我上午就看见你们两个在这转悠，你们是不是想打劫或是偷东西呀？”
窃贼甲吓得连后退带摆手：“不不不，我们，我们在等人。”
老腊梅略一思索，恍然大悟的用手一拍脑袋：“等人，我想起来
啦！你们是不是在等那个在火车站卖火腿肠矿泉水的老腊梅呀？”
窃贼乙高兴得手舞足蹈：“对对对，大妈，就是她，你，你认识
她？”
老腊梅点点头：“认识认识，她租的就是我家房子！”忽然想起什
么，用手敲着脑门儿，思索着：“啊，我明白啦！她今天显得特别奇怪，早晨慌慌张张跑回去，告诉我说有人追她，我还以为她精神不正常，原来是你们两个啊？你们是警察吗？”
窃贼甲又连连摆手：“不，不是，我们是……”
老腊梅紧接着问：“不是警察，那你们是小偷？”
窃贼甲又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们是……”
窃贼乙眼珠一转：“我们是找她讨账的，她欠了我们老板几十万
元的债！”
老腊梅又一拍脑袋：“啊，原来她还欠着人家的钱哪！”
窃贼乙凑过来：“大姐，你能领我们进去找她吗？”
老腊梅故意摆起架子：“进去找她吗，当然可以，不过……”
窃贼甲赶紧接过话茬：“我们不白麻烦你，如果你能领着我们找到
老腊梅，我们给你一万元好处费!”
老腊梅故作惊讶，张开的嘴巴都闭不上：“一万元好处费？你，
你们给我？”
窃贼甲拉开手里的拎包，从里边拿出一打百元钞票，用手拍打两
下，放在老腊梅的手心里：“大妈，这是一万元，如果你领着我们找到老腊梅，这钱就归你啦。”
老腊梅先冲着日光看看钞票的真假，接着又放在鼻子上嗅袖气味
儿，再用手掂掂分量，随后按在胸前，长出一口气，同时脸上现出幸福感。半晌，却叹了一口气，把钞票又重新放回到窃贼甲的手里：“这钱我是真想要哇，可惜呀，老腊梅她人已经走啦！”
窃贼甲和窃贼乙当时大惊失色，几乎同时揪住老腊梅衣领：“她，
她啥时候走的？”
老腊梅用力分别掰开窃贼甲和窃贼乙的手，同时把他们推到一
边：“她呀，早晨回去领了一个年轻人，说是儿子来接她回家，退了房租，把她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就走啦！”
窃贼甲和窃贼乙又同时围上来：“不可能，我们在这儿守了一天，
也没见她出来呀？”
老腊梅故意想吊窃贼的胃口，停顿了一下才说：“她呀，她是坐
搬家公司的车走的呀，她就在车里，那么大的一个活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走过去，你们都没看见？”
窃贼甲还想问什么，窃贼乙却把他拉到一边：“还跟她磨叽啥，
快回去告诉老大！”
窃贼甲点点头，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两个人上了车，出租车开
走了。
老腊梅却冲着出租车啐了一口，得意地说：“小家雀你还能玩过
老家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