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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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傍晚的大街上，一辆出租车在飞驰。
老腊梅和刘冬冬坐在车里，无心观望车外那美丽的城市夜景，各
自想着心事。
刘冬冬突然抓住老腊梅的手，一脸焦急地说：“大妈，咱们赶紧
离开这里吧，时间长了，就怕南天王他们……”
老腊梅用力掰开刘冬冬的手，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这儿有
危险，早就想让你离开，你买的是三天以后的火车票。”
刘冬冬又抓住老腊梅的手：“那，那，那大妈你认识，认识倒票
的贩子，再求他们给买一张明天的。”
老腊梅摇头：“找票贩子买张明天的火车票倒不难，可我要像现
在这样的打扮，票贩子不认识不能卖给我。如果我像以前的打扮，票贩子认识我，南天王的人也认识我，他们已经知道是我把你放跑的，一定得找我要人。我估计现在火车站，汽车站南天王一定都派了人，你走了，我……”
刘冬冬急得简直要哭起来：“那，那咋办？咱，咱……”
老腊梅紧握住刘冬冬的一只手手：“别害怕，咱们先找个地方住
下来，然后再想办法。”
刘冬冬又把另一只手搭在老腊梅的手上：“那，那咱们住旅店
吧？”
老腊梅又摇头：“住旅店不行，旅店人多眼杂，有保安的大旅店
咱住不起，私人小旅店不但不安全，很多都有南天王的眼线。”
刘冬冬突然想起什么：“这样吧，我们厂子破产啦，韩国老板跑
啦，厂子里被公安贴上封条，宿舍还让我们这些暂时回不去家的工人住。现在大多数工人都走了，宿舍没几个人，咱们就到我们厂子的宿舍去吧。”
老腊梅点头同意：“那也只有这样啦，去了工人问我是谁，你就
说我是你母亲。”
刘冬冬也点头答应：“行，行行行。”
两个人来到刘冬冬打工的宿舍，刘冬冬拿出钥匙开了门，两个人
进了屋。
屋里有八张床，分成上下铺，其他的床铺上都没了行李，只有一
张下铺上还放着即旧又脏的行李卷。屋里多日每人打扫，又脏又乱，一股发霉的气味儿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刘冬冬先把手里的提包放在一张空床上，然后接过老腊梅手里的
提包放在一起，拉过一条凳子：“大妈，你坐。大妈，对不起，男女不该住在一个屋里，可我只有这一间宿舍的钥匙，其他宿舍的门我打不开，只能委屈你在这儿将就一宿。”
老腊梅坐在凳子上，尴尬的笑笑：“没关系，我都是老太婆啦，
我的儿子闺女都和你年纪差不多，论辈分我和你的母亲是姐妹，你口口声声叫我大妈，我是你的长辈，长辈和晚辈别说住在一个屋里，就是住在一铺炕上也没啥。”
刘冬冬打开老腊梅的提包，拿出被褥，边往床上铺边说：“大妈，
你不介意我就放心啦。大妈，咱们找个秘密的地方住下来，躲过南天王的人，然后再想办法去买火车票。大妈，你有什么办法能买到火车票？”
老腊梅起身走到自己的床铺前，接过刘冬冬手里的被褥自己整理
着：“买火车票只有两个地方，一是火车站的售票窗口，二是代理点。火车站卖票不能加价，代售点每张收5元的手续费，多收就违法。代售点的成本不高，正常渠道申请，只用两万元，每月的各种费用不足两千元。每张票收五元也挣钱。铁路上有人的要申请代售点容易，如果没有人花五十万都申请不下来……”
刘冬冬惊得张大嘴巴半天都合不拢：“啊！办一个代售点得花那
么多钱？”
老腊梅把被褥铺好，用手拍打着上边的灰尘，：“各个代售点 都
是花了高价买来的，仅靠平时代卖的车票几年内很难收回成本，只能靠五一、春节这些节假日车票紧俏时多赚点钱。”
刘冬冬拿起拖布在拖地：“春节车票也不涨价，代售点也只是多
卖几张票，也不能赚多少钱。”
老腊梅坐在床沿上：“卖给你乘客可以不加价，要卖给倒票的人
就可以加价，一张票加十到二十元，就可以多赚一倍到两倍。倒票的人卖给你乘客一张票再加十到二十元，乘客回家心切，多花几十元钱买张车票都不在乎。”
刘冬冬停住手，直起身：“大妈，照你这么说，我们从票贩子手
里买票，一张票也就多花几十元，那为啥现在买一张票要多花一百多元呢？”
老腊梅起身接过刘冬冬手里的拖布：“这你还不明白，倒票犯法，
不但车站上的警察天天抓，到春运连市里的公安局都派人查。售票点要被查出倒卖车票，不但售票点要被取消，还得罚款，严重的还可能被判刑。所以代售点就得找熟悉可靠的人，俗称第一级黄牛，把票卖给他们，第一级黄牛把票再倒卖给第二级黄牛，第二级黄牛再倒卖给第三级黄牛，倒卖的次数越多，票价就越贵。”
刘冬冬拿过脸盆，到自来水龙头前，打开龙头放着水：“大妈，
那，那倒票这么危险，他们为啥还……”
老腊梅拖完地，把拖布放在墙角：“为了挣钱呗！一张票就算挣
十元，一天卖一百张票就挣一百元。你在工厂打工起早贪黑才能挣多少？”
刘冬冬把洗脸水放在一张空床上：“我在网上看铁道部有规定，
不允许代售点随便打票，最多只能打九张，超过十张得经铁路局批准。”
老腊梅走过去，把手伸进脸盆里边洗手边说：“代售点打票不准
超过十张，打九张还是允许的。一个市最少有一百个代售点，一个代售点打九张，就是九百张。一列火车的票数有限，除了始发站票多一点，中间站更少得可怜。旅客到车站售票窗口排第一号都买不着票，不是售票员说谎，而是确实没有票。”
刘冬冬等老腊梅洗完，才把手伸进脸盆里洗着手：“大妈，我看
车站上那些警察便衣昼夜巡逻，堵抓票贩子，要是被他们抓住……”
老腊梅扯下挂在墙上的毛巾，边擦手边说：“傻孩子，你看见警
察年年抓黄牛，可黄牛为啥年年有？有的今年被抓，明年还被抓，你知道被抓的黄牛怎么处罚吗？别说判刑，就连拘留的都很少。被抓的也就是在车站，旅店等处倒卖车票的最小黄牛，别说真正大的黄牛，就是二级三级黄牛都从来没有被抓住过。被抓的票贩子一般都是罚款了事，最高的罚款是票面金额的三至五倍。没有一个傻得拿着许多票到处叫卖，被抓住也就是被罚几千或几万。”
刘冬冬显得不耐烦的摆摆手：“说这些都没用，咱们谁也不想倒
票，大妈，这儿的条件不好，您就将就着这儿休息，我平时爱上网，先到网吧去玩一会儿，您就把门锁好，不用等我。”
刘冬冬开门出去，老腊梅追出门去喊：“冬冬，你，你干啥去？”
刘冬冬头也没回：“你自己睡吧，我今晚不回来啦！”
老腊梅气得用脚一踢墙：“唉！都火烧眉毛，还有心思去上网！”
十四
清晨，车站派出所里，铁路生正在接电话：“啊，局长，什么事？”
电话里一个男子的声音：“铁路局长刚给我打电话，在网上有倒
票黄牛自爆倒票过程，铁路局经过网络监管部门查找，确定是在咱们市的一个网吧，现在我命令你带人马上去查找这家网吧。找到网吧后，网吧里都有上网记录，通过记录可以找到上网的人。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个自爆倒票的黄牛，通过他我们或许可以倒票的黄牛团伙。”
铁路生连连点头：“是，局长，我马上就去！”
电话里男子的声音：“路生，你知道，现在正是春运紧张时刻，
因为买不到车票许多人都对咱们铁路部门有怨气，人们说什么的都有。那个黄牛在网上自爆倒票的经过，我看了在咱们这里根本不存在，可影响却非常大，许多记者都跑到咱们铁路局来采访，连铁道部都被
惊动。”
铁路生斩钉截铁的回答：“局长，我知道，我会把事情查清楚！”
铁路生撂下电话，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工夫不大，四五个警
察匆匆进屋，铁路生简单的说了几句，带着他们走出警察室，穿过候车大厅，一辆警车早已等在门口，几个人上了警车，警车亮着警灯，鸣着警笛，像匹脱缰的野马，发疯般的冲出广场。行人车辆吓得纷纷躲闪，躲闪不及的，被溅了满身雨水，招来一片骂声。
警车开到郊外的一个网吧前停下，铁路生带着警察进了屋，见到
许多人都在上网，其中有近一半的少年。年轻的女老板娘正坐在台前
数钱，铁路生他们突然闯进，吓得浑身一抖，脸色大变，赶紧把钱放
进抽屉，站起身，满脸堆笑的打招呼：“哟！是警察同志呀，你，你
们有事？”
铁路生拿出工作证给老板娘看：“我是车站派出所的，有个案子
要调查一下。昨天网上有人自曝黄牛倒票内幕，经市公安局网管科监控资料显示，那个人是在你们这个网吧上的网。按规定凡是在网吧上网的人都必须登记身份证，请把你们的登记簿拿来我看看。”
老板娘点头如同鸡蚀米：“是是是。”边说拿起桌上的登记簿，
递到铁路生手里：“铁所长，登记簿在这儿，您看吧。铁所长，我们都是按规定办，凡是来上网的我们都登记身份证，没有身份证的我们不让他上网。”
铁路生翻看着登记簿：“是吗？那规定中不允许青少年和学生上
网，你这里咋有这么多学生？”
老板娘窘得满脸通红，干张嘴说不出话：“这，这这，这这这……”
铁路生突然发现什么，惊异的用手指着登记簿：“就这个黑龙江
的刘冬冬，你认不认识他？”
老板娘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刘冬冬，认识认识，他是
黑龙江的，在附近玩具厂打工好几年，常到我们这儿上网。”
铁路生脸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啪的把登记簿摔在桌子上，同时把手一挥：“快，带我们去找他！”
老板娘吓得浑身一抖，赶紧点头哈腰：“是，是是!”
警车开到玩具厂宿舍门外，刘冬冬和老腊梅正在吃盒饭，透过玻
璃窗可以看见网吧老板娘和铁所长等人下车，老腊梅首先发现，惊得脸色大变：“不好，警察来啦！”
刘冬冬吓得手中的盒饭掉在地上：“啊，这，这……”
老腊梅把手中的盒饭一扔，麻利的先把门插上，随后推开后窗，
紧接着把傻愣愣站着的刘冬冬推上窗台，等刘冬冬跳下去，自己也爬上窗台，跳下去，拉住刘东东的手：“快，快跑！”
铁路生等人下了车，网吧老板娘为了献殷勤首先开口：“警察同
志，就是这儿，那个刘冬冬上网常欠我钱，我来找他要，所以常来。”
铁路生冲身边一警察点首示意：“去，敲门。”
警察上前敲门：“开门开门，我们是警察！”敲了半天，里边没响应，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听，屋内没有一点声响，转身对铁路生说： “所长，屋里没人。”
铁路生趴着玻璃窗向里看着：“有人，刚走！看样子是两个人，
你们看，没吃完的盒饭还扔在地上，后窗开着，一定是看见咱们吓跑
啦！他们一定跑不远，快，快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