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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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刚刚刚露出鱼肚白，天上星星渐渐隐去。县城火车站早已人来车往，热闹非凡。时至三九，冰封雪盖，西北风夹带着雪花，嗷嗷叫着，像刀子一样刮得鼻子脸生疼，连马路上的路灯都像是被冻僵了光线暗淡，闪烁不定。站台上等车的旅客都冻得缩脖子跺脚，把手放在嘴上哈气取暖……
一辆警车开来，在检票口停下，车上跳下一个消防员，车站工作人员剪了票又跑上站台……
他叫肖勇，是县消防大队中队长，昨天接到省消防总队电话，让他去省总队参加比武大赛，昨晚一个商场的仓库发生火灾，他去救火，刚刚把火扑灭，因为从县城到省城只有这一趟火车，马上就要开车，来不及回消防队换衣服，就穿着防火服上了火车……
肖勇车票上本来有座位，他上车后却没有去找座位，因为身上的防火服救火时喷上了水，外边冷水都冻成了冰，火车上热，冰都化成了水，如果坐到座位上，不但会把座位弄湿，在火场救火烟熏火燎，烟火的味道也都粘在身上，车厢里人多闷热，味道就会更大，坐在车厢里周围的人会被熏得不舒服。两车衔接的过道里没人，而且外边的冷风吹进来会把烟火的味道吹走，让味道减少……
肖勇在火场里忙了一宿，又累又困，依着车厢睡着了。睡梦中仍在熊熊的大火中忙着灭。过道虽然没有车厢里热度，也比外边暖和，防护服上的冰渐渐融化，水珠顺着防护服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立刻湿了一大片，凝结成一朵美丽的冰凌花……
上下车和过往的旅客看见肖勇，有的用手捂住鼻子，有的多看一眼，有的摇头，有的叹气。一个母亲手扯着五六岁的小男孩过来，小男孩看见肖勇觉得好奇想伸手去摸，母亲赶紧制止，说了句“别摸，埋汰！”小男孩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火车又到了一站停下，大学生李梦琪随着旅客上了车，一眼看见熟睡的肖勇，立刻走过来，用手轻轻地推着：“同志，同志！”
“到省城啦？”肖勇被惊醒，整理衣服，戴正帽子，“下车！”
“早着呢！”李梦琪笑了，“我看你这浑身都湿透啦，在过道里睡觉，容易着凉！”
“没事儿。”肖勇也腼腆的咧嘴一笑，不好意思的擦着防护服上的水，“都习惯啦！”
“我定了卧铺票，”李梦琪用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肖勇，投了一个神秘的眼神儿，“跟我到卧铺去睡！”
“不不不！”肖勇赶紧摆手，脸也红了，“我，我身上埋汰！”
“谁说你埋汰？”李梦琪立刻急了，美丽的大眼睛里莫名冒出火来，“你们消防员为了救火连命都不顾，身上埋汰是救火留下的，身上脏，心灵美！”
“谢谢你的理解！”肖勇感动得差点流泪，两手合十冲着李梦琪连连作揖，“谢谢你的理解！”
“看你是个老实人，也整虚头巴脑那套！” 李梦琪说着，扯住肖勇的胳膊拉着就走，“别在这儿受穷风啦，走，跟我到我铺上睡去！”
“这，这……”肖勇想说什么，嘴张了几张也没说出话，半推半就的被李梦琪拉着走了。
李梦琪扯着肖勇来到卧铺车厢门口，女列车员以为肖勇欺负李梦琪，就把他们拦住。
列车员也抓住肖勇另一只胳膊，声色俱厉：“怎么回事？”
李梦琪冲着肖勇调皮的一笑：“没事，他是我朋友。”
列车员松开手，换了一种口气：“有票吗？”
李梦琪打开挎包，从里边拿出车票递给列车员：“给你！”
列车员看完又把车票还给李梦琪，又把手伸向肖勇：“你的票呢？”
肖勇尴尬得满脸通红：“我，我……”
列车员被肖勇的一身汗臭味熏得直皱眉头，脸立刻拉长：“没票？没票就上车？还当兵的呢！”
肖勇被训得无地自容，话都说不成句：“不，不是，我，我……”
李梦琪却挡在肖勇面前，冲着列车员大声质问：“你什么态度？没票可以补票，当兵的咋的，当兵的就不是人哪？”
肖勇慌乱的从衣兜里拿出车票，从李梦琪身后走到前面，吭哧半天才说出话：“我，我有票！”说着，手颤抖着递给列车员。
列车员看后又大声训斥：“你这不是硬座票吗，硬座票你还想坐卧铺？（用手推着肖勇）出去！出去！”
肖勇又口吃起来：“不是，我，我……”
李梦琪又站到肖勇前边：“是我让他来的，我想和他换座位！”
列车员斩钉截铁：“不行！现在车票是实名制，谁买的卧铺票就谁坐，没买的不能坐！”
李梦琪真想扇列车员几个耳光，伸出的手又停住了，故意提高声音想让全车厢的人都能听到：“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救火英雄！昨天晚上在火场忙了一宿，今天早晨接到命令去省消防总队参加个人全能比赛，衣服都没时间换，就上了火车，又累，又困，又饿，在火车门口睡着了，你看，他这衣服全湿透了，车门口冷风一吹，身上全是霜，我怕他感冒，才拉着他过来，想让他在卧铺上躺着休息！”
车厢里的人们齐声大喊：“对！让他休息！”
“我们也可以到外边站着去，把座位让给他！”
列车员迟疑着：“这……”
李梦琪得到人们的支持，更有底气：“怎么，你说了不算？那好，找你们车长去！”
列车员摇摇头：“不用，我给车长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列车员走到旁边打了个电话，回来后立刻改变态度，红着脸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那，那你们进去吧！”
李梦琪拉着肖勇进了卧铺车厢，车厢里的人都对肖勇肃然起敬，纷纷站起来，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弄得肖勇不知所措，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向旁边看。
李梦琪找到自己的座位，她买的是中埔，下铺的小伙子主动让出来，感动的肖勇差点落泪，连连道谢。
看着肖勇傻愣愣的站在座位前不敢坐，李梦琪想笑又不敢笑，用手碰了肖勇一下，半认真半开玩笑：“哎，把你这身湿衣服脱了吧，车厢里热，穿着不怕捂出热痱子？”
肖勇像个听话的孩子赶紧摘下头盔，脱下防火服。
李梦琪又用手碰了肖勇一下：“把你那湿透的棉衣棉裤也脱了吧，我拿去锅炉房给你烤烤，到省城还有六个多小时，也烤干了。”
肖勇迟疑着：“这……”
李梦琪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咋的，害羞哇？人家那些女演员，模特儿脱得一丝不挂拍写真，还上传到网上让大伙看，你个大老爷们还不好意思？是不是没穿内衣内裤哇？”
车内的旅客们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肖一兵也憋不住笑出声，这才脱下棉衣棉裤和鞋袜，李梦琪把自己的羽绒服铺在座位上，又推了肖勇一把：“躺下睡吧，看你站着都眼皮都直磕打架。”
肖勇真的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就躺在座位上，很快睡着了。对坐的一位大姐怕他感冒，把自己的裘皮大衣给肖勇盖在身上……
李梦琪拿着肖勇的衣服和鞋袜去锅炉房烘烤……
餐厅开始出售早餐，李梦琪买了两份盒饭端进车厢，把肖勇叫醒，两个人坐着吃饭，因为挨得太近，肖勇往旁边挪了挪，李梦琪也故意跟着他挪了挪，肖勇又往旁边挪了挪，李梦琪还跟着挪。就这样，肖勇挪一下，李梦琪也挪一下，挪到了座位边上，无法再挪，肖勇站了起来，李梦琪和旁边的人都哈哈大笑，李梦琪笑得饭都喷出来了，用手指着肖勇脑门儿：“你呀，真是个傻大兵！”
两个人吃完盒饭，女列车员又拿来一份盒饭给肖一兵，说是列车长特意让送来的，李梦琪正想说已经吃过了，想不到肖勇说声谢谢，接过盒饭，几口就把饭吃光，李梦琪看到这一切，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赶紧背过身，假装咳嗽，拿出湿巾，擦着眼睛……
火车快要到省城，李梦琪也已经把肖勇的衣服烤干，肖勇穿戴整齐，准备下车。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又吃饱了饭，人精神多了，英姿勃勃，精神抖擞，冲着李梦琪“啪”的打个立正，敬了一个军礼。随后又冲着整个车厢的人敬了一个礼，正转身要走，李梦琪又把他拉住，从挎包里拿出钱夹，数出一千元钱放到肖勇手上：“我给你烤衣服看到你没带钱，这点钱你拿着，好不容易来趟省城，给战友们买点东西。”
肖勇赶紧把钱还给李梦琪，连摇头带摆手：“不不不，这钱我不能要，不能要！”
李梦琪假装生气，把钱又用力往肖勇手里一摔，吼了一声：“拿着，我让你拿着就拿着！废什么话？”
肖勇不知是被李梦琪吓着了，还是什么原因，手一抖，把钱攥紧，想说却不敢说：“那，那就算，算我借的。能，能不能，给，给我留个电话？我，我好把钱，把钱还，还给你？”
李梦琪看着肖勇的样子又憋不住笑了，用手指一戳肖勇的脑门儿：“你这个傻大兵，要个电话号码还吭吃瘪肚，把你手机拿出来，把我的号码存上不就完事啦！”
肖勇拿出手机交给李梦琪，李梦琪把自己的手机号存上又交给肖勇。肖勇伸出手想和李梦琪握手，李梦琪却给他一个拥抱，同时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肖勇的脸立刻红到耳朵后。开朗大方的李梦琪却把照片传到肖勇的手机里，半开玩笑地说：“要想我就拿出来看看！”
肖勇下车了，李梦琪把他送到车门口，肖勇回头挥手和李梦琪说再见，李梦琪边招手边大声喊：“别忘啦，比完赛把成绩告诉我！”
肖勇也大声回答：“忘不了，谢谢你！”
肖勇到了省消防参加比赛，得了各项全能第一，下了领奖台第一个告诉的就是李梦琪。从此两个人发微信，视屏聊天，成了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