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伟
三月的南方边陲,清晨起来,坐电梯升上楼房的顶层,极目远眺,晨光熹微,群山氤氲,草木葳蕤,万花斗艳,百鸟争鸣;纵横交错的宽阔街道两边,偶有年轻的男女边晨跑边吸吮路边的各色花香;人工湖边、广场上,在翠鸟的伴奏下,大妈们有的穿着艳丽的裙装跳舞,有的穿着宽松的白色武打套装打太极拳,大叔们有的打太极拳,有的做引体向上,有的散步聊天。一派生机盎然的春景。
然而,相对于这些外在的感官刺激,我更痴迷于近距离凝望花的艳舞甚或倾听花的细语。于是我经常独自一人,晚上在河边、湖边和街道树下散步。
黄昏,我漫步左江边,在木棉树下,与木棉花深情对望,在相对的视线里,时光在拉长,空间在拓宽,沉思的我走进一个血染的时空隧道,迎面走来刑场上的情侣,他们手挽着手,窃窃私语,走到我面前时,行一个微笑礼后,继续踽踽前行;瞿秋白高声诵读《可爱的中国》向我走来;江姐,刘胡兰,赵一曼,她们身穿红裙,脖子上围着红丝巾,手牵着手,高唱国际歌向我走来;狼牙山五壮士,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他们穿着绿军装,头戴红五星,合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向我走来;焦裕禄和黄文秀,边走边交谈扶贫工作经历和经验,向我走来;喀喇昆仑的戍边英雄官兵,有说有笑地向我走来;无数革命先烈,以工农兵学商的方阵,迈着整齐的正步,向我走来。我向他们或敬礼,或鞠躬,他们都微笑着与我点头致意。
“啪”的一声闷响,凋谢落地的木棉花把我拉回了现实世界。我想,清明就要到了,“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和“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情思涌上心头。从南湖红船走到现在,历经国民党反动派的血腥大屠杀,经过长征的凤凰涅槃,经过日本侵略者地狱般的“三光”政策的淬炼,正是无数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今天这岁月静好和美好春景。清明时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到烈士墓前,献上一束春天的花,烧上三根香,默默地倾诉我的思念,汇报我们活着的人奋斗励志的故事。
夜色渐深,我慢步在人行道上。此时,鸟儿已经入睡,广场上的大妈大叔已经归巢,喧嚣已经遁入黑夜的门,但迷路的冷风却突然掉头,与低头前行的春天撞了个满怀,我敞开的胸怀和半露的手臂一阵颤抖,几张芒果花瓣掉落在我花白的发尖儿和肩膀上。顺着路灯的光,我看见树下已是一片金黄,但我怎么也感觉不到是铺满黄金,而是夜光下渐渐变得枯黄的低吟。一地落英似乎在用无奈的眼神想引起我的共鸣。一种同病相怜的感伤油然而生。
于是,我加快脚步离开,毅然走向人工湖边。湖边的桃花跟随轻风悉悉作响,似乎在跟我打招呼。我情不自禁地走进一棵长满桃花的桃树,站在它面前,我拿起手机自拍。忽然间,几片花瓣飘落在我的白色运动鞋面,我想,明年的桃花依旧会笑春风,没必要感伤。
绽放,飘落,又绽放,又飘落,自然界已经定了规矩,就像我们国家每年3月都按时召开两会一样,踏青的人们总会像记者一样,会举起手里的手机或单反相机,咔嚓咔嚓地把这春色拍下,或挂在朋友圈刷点赞,或拿去参加各种摄影比赛,获奖的还会摆台庆贺。作家诗人写作爱好者,还会创作散文诗歌,有的在纸媒上发表拿稿费,有的在网络平台发表求打赏,有的参加征文比赛拿大奖,好不热闹。
树还是那些树,但花和人呢,还是吗?
花似乎对我笑着说,林黛玉即使不把我们埋了,清洁工也会把我们扫进垃圾,你们人也一样,不管是烈士还是默默无闻的吃瓜群众,不管官大官小,不管有钱无钱,就像我们一样有开有落,有生又死。总有人赏花,总有人葬花,总有人庆生,总有人祭奠,老天爷都有定数。清明就要到了,戴上我们,戴上祭品,到烈士墓前,到你们亲人的墓前,烧几根香,默念几句祈愿,祈求先人保佑,让新冠病毒远离人类,让美好的愿望都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