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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兴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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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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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笛吹过五月的故乡

五月的丘陵,南风转着弯就过来了,空气里似乎到处弥漫着新面的味道。是的,这是麦子成熟的季节,这是故乡的童年满地撒欢的时候。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回到童年的故乡,五月,麦子黄了,农村的“三抢”也拉开了序幕。麦子可不比稻子,稻子要养,麦子可是要抢着收的。当麦子的叶尖、叶片、叶鞘逐渐变黄,麦秆也从下向上开始黄袍加身,有经验的农民知道,最繁忙的芒种抢收开始了。

白天,太阳已经开始出奇的毒辣,麦浪和热浪都滚滚而来,我们这些捡拾麦穗的孩童都躲在树下寻阴凉。百无聊奈中,玩泥巴就是玩玩具的我们,这时的泥巴也烫手,往往总是李树婷开头,用削笔刀在粗壮的秸秆中间划两下,稍微脆弱的黄色麦秆就像现代儿童的可乐吸管一样,一截一截地装着流逝的快乐。李树婷看着似灰堆里钻出来的假小子,满面尘灰,嘴里的麦笛唔唔地低鸣,随即,我们都拿着寸长的麦笛,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田野暂时欢乐了起来。

麦田里,散落着三两颗并不高大的野生杂树。大人们争分夺秒,好不容易从田头割到地尾,很多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我们用参差不齐的麦笛声,招呼着大人们,赶紧找个树下阴凉处休息片刻。

如果天气晴好,晚上还要挑灯夜战。我们这些孩童白天拾麦穗累了,三三两两的趴着,有的早已在麦场上进入了梦乡,麦笛也横七竖八地躺在热乎乎的水泥地上。而竹竿上也真的挑着灯,高高竖着的汽油灯发出炽热的白光,照着生产队大片的麦田。男人们忙着加紧捆绑,不用准备绳子,就地取材,将两把麦秸交叉一搅一捆,就变成了现成的捆绳。麦绳告别了蚂蚱的纠缠,将收拢的麦秸堆紧,一别一绕,一大捆麦子就捆绑好啦!

仲夏之夜,没有浪漫,只有麦灰弥漫!麦粒飞舞着,麦芒乱扎眼,麦秆尽打脸。尽管每个妇人都包头裹颈,夜间收工后,没有一个不是蓬头垢面的。朦朦胧胧中,我就只认得母亲那一双黑黑的眼睛,如天上的星星,我和星星都跟着母亲一起回家。

年幼的我总是后悔,怎么没有在麦子抽穗的时节多拔些麦穗,多做些麦笛,这样,大人们就能早一点收工回家啦。那青涩的麦笛可比苍黄的麦笛响亮许多呢。

当河水开始汩汩流淌,丘陵变得温暖起来,绿油油的麦苗也开始拔节而起,抽穗,开花。我也跟着长大了一岁,七八岁的年纪,就能看见母亲下放农村的艰辛,也学着下田拔草除草了。想着新面在母亲的手里擀成了宽宽的面条,煎成了香喷喷的韭菜饼,包成了解馋的饺子,特别是面对那碗青叶漂浮的新面疙瘩汤,我瘪瘦的饥肠总是不战而降,总是从不抵抗五月的诱惑!自然而然地,我总是快乐的走进麦田拔草,麦花洁白洁白的,晶莹。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也飞过来,远远的惦记着抽穗的麦子。麦粒开始饱满起来,一颗颗涨鼓鼓的。麦田里立着稻草人,戴着草帽,三角形的身子扯着红布条,风一吹就四面招摇,八面玲珑。一些胆大的麻雀开始叼最近的麦穗剥啄,又一群飞来,抢食。只有云雀(叫天子)似雪莱贵族般的气度张开翅膀,悬停在空中,鸣叫。清脆的雀语声声入耳,仿佛在和我说:做一支麦笛吧!

这时候我的心也似开了一扇窗,高兴起来,明亮起来。我从容拔草,拔去和小麦一样蓬勃的草,麦田也清爽起来。天高云阔,这时谁还会介意你拔根麦穗做麦笛呢。

我一边拔草,一边巡视着,眼睛就在那些粗壮且肥硕的麦秸上穿梭。几经辨识,折一支顺眼的麦秆,从口袋掏出小刀——那时候,野菜也是要眼尖手快的伺候着,稍不留神,鲜嫩肥美的荠菜就要到了钱玲娟她们的篮子里。我小心裁开麦秆带节的一头,在上面削一个小口,不慌不忙地拿到嘴边试吹,如果不清脆嘹亮,我就再裁一节麦秸,直到鸟儿听了也羞涩飞走。天上的云眼看着就要落在我的小脑袋上,我就快乐地跳起来,我就在麦田里使劲吹,一路吹,吹着吹着,想着上次吹麦笛迟到的囧事,我便追着云雀的叫声,向学校飞奔过去。溜进教室,我才发现,我的同桌尚迅,我座位前后的每一个垂髫小儿手里都有一支麦笛呢。趁着老师还没来上课,尚迅和我把麦笛吹响,仿佛要把青黄不接的童年吹得无比生动且美好起来……

斗转星移,半个世纪飞过。童年“嘀嘀哒哒嘟嘟”的麦笛声已在故乡永恒。幸好童年的我并没有过多地拔去抽穗的麦秸,读书后,我知道麦子的成长也艰辛,和孩子们从小到大十二年的求学经历一样,麦子完全成熟也需要历经十二个生长时期:出苗、三叶、分蘖、越冬、返青、起身、拔节、孕穗、抽穗、开花、灌浆、成熟。

故乡的云啊,夏天的风,小满过后,是芒种!还是醉吟先生的《观刈麦》深表我意:“……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我的心中,永远珍藏着故乡的麦笛!

写于2021年5月29日21:52丹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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