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吼

在我家边上有一片臭椿树，长的很高，树干灰白，枝叉稀疏，叶柄也长，生着两排绿中带紫的长条叶，既透风也遮阳。

我们边上的小河还在的时候，这些树还没长出来，那时候只有一棵大槐树和一小片美人蕉、菊花什么的矮植物，就像老爹和他这一大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们。

院子很低，房子也矮。每年春天，不出正月老爹就带领孩子们去小河西边的灌渠里用小推车往家推土。这灌渠走的是黄河水，一年下来，渠底升高四五十公分，是细沙土和红泥的混合，土质非常好。

院子一年比一年增高，孩子们一年比一年强壮，老爹却渐渐地老了。

翻盖了新房子后，就钻出来这些臭椿树，沿着小河边，你追我赶比着赛地长，长的比房顶还高，叶子也都长在高处，底下清清亮亮，像撑着许多长柄伞。

这臭椿树上不生别的虫子，只一种——椿蚕，我们叫它朝天吼。跟豆虫一样大，绿的，表皮挂着薄薄一层白粉。最瘆人的是它背上长的那两行刺，每根刺尖上都顶着个小圆球，从头到尾，满满的一背，爬的时候一鼓一鼓的。在臭椿树底下坐，总担心它会掉下来，掉到身上。

椿蚕天天也是忙，忙吃树叶，忙作茧。它的房子细细长长，褐色，两头尖，挂在灰白的细枝上，很温暖的样子。

椿蚕破茧，从褐色的壳一点点脱出来，窄长的，灰褐色，收拢着的翅尾以及肚子末端的弯曲变直、干爽后，翅膀抖一抖，哗地展开！褐、橙、灰、黑，颈部的绒毛还有一点点白，那么大一只，简直是漂亮极了！

也曾经想像电视节目里做标本的那样把它捉住，用一根大头针钉在墙上。不忍心让这美丽的翅膀在一阵痉挛后停止煽动，只是一想，并未行动。

老爹去了，孩子们也都已长大，结婚的结婚，嫁人的嫁人。小河没了，院子空了，那些臭椿树还在，只是少了。不知道气候和农药有没有影响到椿蚕，这又到夏季，老家的臭椿树上可有新的椿蚕在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