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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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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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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使我扬帆起航

  一天上午倾盆大雨,快到中午时雨才停,地里一片汪洋,不能出工。农民没有星期天,下雨天就是休息天。由于平时无鱼无肉,加上前途渺茫的苦闷,男女知青都到县城去改善生活。

  县城离开我们生产队也就4里地,半小时就到了。我跟几个青年到了清真馆,要了几个菜。正在大快朵颐之时,县广播站开始广播了。我凝神倾听,广播站播的是知青的故事,写的却令人不敢恭维。我心里一动,文学是我的爱好,与其颓唐,不如奋力一搏。

  我从小就喜欢看书,还随手摘抄一些好词美句。文革时,大多数的书都成了封资修的产物,很多家庭怕麻烦,把书或烧或扔。三四年里,学校停课,我无所事事,就连借带捡,看了很多古今中外的名著,词语也记了三大本。有一本巴尔扎克的小薄册《假面具中的爱情》,估计有十万字吧,我爱不释手,可惜是借来的,只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咬牙,夜以继日地炒了下来。闲暇的时候,我就翻看炒下来的词语,揣摩字词的意思,并照着句子遣词造句。渐渐地,很多词语在头脑里扎根,当要写东西时,就如泉水般涌出。

  69年时,初中68届的妹妹因一片红去了黑龙江孙吴县西南村插队落户。我是67届初中,百分之五十留上海,但我家的成分不是很硬,父亲是厂校教师,是职员,不是工人。这样,我虽是长子,也要上山下乡。是工人子弟的,有的哥姐已经留在上海了,他还能分到上海的工矿企业。我想不通,在家呆了一年半。到了实在呆不下去的时候,就去投奔了妹妹。生产队里有38个上海知青,以68届初中为主,另有几个68届高中生。

  我赶紧夹了一块肉吃下,推盏而去。县广播站是栋二层小楼,门口有投稿箱,我径直朝一楼走去。有一扇门开着,里面一个女青年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这是张美丽绝伦的脸,椭圆形,鼻子秀挺,皮肤白皙。她梳着两根齐肩小辫,忽闪着大眼睛打量着我。我赶紧说明要写稿子,借一下笔和纸。她眼中闪过狐疑,不过还是拿出了笔和纸。我在她对面坐下,略一考虑,便下笔若有神。不一会,一篇知青故事就写好了。她拿过去一看,露出欣喜的神色,起身就朝门外走去。不一会,广播站就播出了我刚才写的稿子。我接着写第二篇,她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写完。她浏览了一下,高兴地叫我当通讯员,并拿出一张表格。我要当场填写,她叫我回去填,还要生产队去盖个章,方便以后开会、搞活动。我问了她姓名,知道她叫赵兰花,黑河师范学校毕业的。我点点头,拿了表格,告辞而去。

  回去后,我又写了两篇知青故事。第二天中午我去送表格,路上听到了县广播站播出我的第二篇稿子,这使我兴奋不已。在广播站里,赵兰花正在修改稿子,看到我,笑靥如花。我交上了表格和稿子,趁她看的时候,拿过她修改的稿子,帮她修改起来。她看完了,我也修改好了,她看过我修改的文章,很是赞赏。我看时间不多了,下午要出工,就拿了桌子上的一些稿子,说帮她修改。她很是感激,送我出门。

  没几天,后写的两篇故事也播出了,这使我信心大增。我的题材拓展了,边疆风景、异国情调乃至乡土人情,无不涌自笔下;体裁也扩展了,侧记、故事、散文、通讯、报告文学,也都一一尝试着去写。县广播站很欢迎我的稿子,经常播出,这使我名气大增。我隔三岔五地去送稿子,顺便跟她谈谈文学,回来就顺带一些要修改的广播稿。赵兰花对我也越来越热情,我常见她美丽的双眼流光溢彩,但我只当是感激之情。她是高傲的白雪公主,我是烂蛤蟆,我有自知之明,不敢有非分之想。

  一天,她告诉我,县里要开三天通讯员会议,还要我在大会发言,谈谈如何当好通讯员,这使我又惊又喜。我请了假,队里很支持,算正常出工。开会第一天上午是县领导作报告,谈的是文艺为工农兵服务,为知青服务,下午是讨论领导的报告。第二天乘车到一百里外的沿江生产队采风,我跟赵兰花和另外两名女知青为一组。到了目的地,我们沿江边走着,黑龙江平静而缓缓地流淌。江面上不时有前苏联的游艇驶过,他们播放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乐曲,一些人在甲板上跳舞,一些人招手对我们示意。我们漠然视之,前行走访了几个耄耋老人,听他们讲诉了日俄的侵略行径。回去的路上,赵兰花的脚扭了,两个女知青搀扶着她,她单腿跳着前进。不一会,她们都气喘吁吁,停下来休息。这样的走可不行,赶不上回程的汽车。我焦急地说:“要不我背你吧。”

  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妥,当时男女授受不亲,但孟子云“嫂溺,援之以手,权也”。权是权变,变通。就是说,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嫂子掉到水里了,还是要伸手救她,这是变通。我解释了一通,赵兰花说:“赶紧背我,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我背起她就走,快步流星。赵兰花在背后吐气如兰,发丝撩拨着我脖颈,痒痒的。我不敢有任何亵渎的想法,赵兰花是我心中的女神。于是,我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般,机械地赶路。经过七拐八拐,拐出了村庄,又沿着江边的蜿蜒曲折的小路行进。几个弯后,隐隐看到了汽车,我放下了马兰花,人多嘴杂,还是谨慎一些好。两个女知青会意地搀扶起赵兰花,慢慢地朝前走,我干脆停在原地。

  第三天上午交流,我谈了通讯员的职责、任务以及当好通讯员的途径,提出了三多,多向贫下中农学习,多留心生活,多动笔。我的体会没有精彩之处,却博得了一阵阵掌声。赵兰花也拄着拐杖来听,事后对我说,讲得很好。下午是领导作总结,考虑到有的路远,就提前结束了。我看时间还早,就去广播站。马兰花要了我的发言稿,还叫我写采风侧记。我奋笔疾书,赵兰花则修改稿子。我写了一篇采访侧记,一篇小组讨论侧记。写完后抬起头,发现赵兰花正注视着我,我以为有什么不妥,摸摸头,扶扶眼镜,东瞅瞅,西看看。赵兰花扑哧一声笑了,我莫名所以,讪笑着递给她两篇侧记,又帮她修改了几篇稿子。快下班时,我要送她回家。她说不用了,她父亲会来接她回家。我怕遇见她父亲,便拿了一些要修改的稿子,匆匆而去。

  一次我交了稿子后,要帮她修改稿子,她说她改好了。于是我们就闲聊起来,她问我将来的打算。这使我很为难,我对将来很迷茫,这不是经个人努力就能达到的。我只能谈我的情况,中学时喜欢文学,梦想上大学。文革破了读书梦,就想当个工人,却由于家庭成分,被迫下乡。现在只希望能抽调到厂矿企业,脱离农村,只是这希望很渺茫。赵兰花静静听着,嘴角上翘,很是迷人。我定了定神,叹口气说,现在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赵兰花忽闪着满含笑意的眼睛,没说话。我看下午出工的时间快到了,就快步离去。

  72年夏天,我妹妹去上学了,这使我看到了希望,随即又有些担忧。我们村有三十八个上海知青,还有一些当地知青。我比他们晚来一年半,何况妹妹又去上学了,要轮到我,必须百倍地发奋努力。于是。我极力搞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勤奋地写稿。一天我去送稿,赵兰花拿出文化馆的征文启示说:“文化馆要出知青文集,你回去琢磨一下,说不定能荣登榜首。”

   我喜出望外,开始构思文章。当时赶车的叫车老板,几乎全是男的,我写了一篇题为《女车老板》的短篇小说。又根据当时各队队长有多吃多占的情况,塑造了一个廉洁奉公的队长形象,也是短篇小说。三个月里,我一边创作,一边给广播站写稿。当征文的期限快到的时候,已是年底了,我交上这两篇小说。文化馆采用并印刷了生产队长那一篇,这使我的名声大振,马兰花也向我道贺。

  73年夏天开始招工农兵学员,这次要先推荐,然后参加文化考试。我们队给了两个名额,一个大学,一个中专。我的努力有了成效,社员们一致推举我上大学,公社党委也立刻批准。我获得批准后,照常出工,不作任何复习准备,考试则一举中的。当时供我选择的学校是华东师大历史系和齐齐哈尔大学中文系,我喜欢中文,就选择了齐齐哈尔大学。当我拿到通知书,一切准备就绪后,就风度翩翩地去见赵兰花。我觉得如今自己的地位跟她差不多了,因为我毕业后,要进广播站或文化馆,还是有可能的,我决定跟她谈谈。

  赵兰花见到我,连连向我道贺。等她说完,我向她表达了爱慕之情。她很是惊讶,叹口气说:“你怎么不早说一个月?”

  我诧异地看着她,她说她多次眉目传情,我都漠然置之。她以为我心有所属,便接受了他人的求爱。我苦笑地告诉她,我看她含情脉脉,以为是对我改稿的感激,因为两人的距离差得太远。她说她不在意我的身份,在意的是我的才,她相信我鹏程万里。我唏嘘不已,突然灵光一现,说他们还没有结婚,还来得及。她黯然地摇摇头,告诉我,男女热恋,都是海誓山盟,她只能祝我另结良缘。我失魂落魄地走了,心仪已久的梦中情人,由于自己的迟疑,就这样失之交臂。

  文学的影响,可谓不可估量。它使我赢得美人芳心,只是阴差阳错。它使我在县里薄有微名,上下逢源。它使我能在妹妹已经去上学的情况下,并且在比别人晚下乡一年半的不利条件下,还能上大学。文学,使我扬帆启航,乘风破浪,驶向人生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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